王小蝉

一  序曲

    无数次走过安平崮下的环山公路，却不知道，矗立在公路北旁的那个高高的崮，名叫安平崮。
    为了了解家乡每一座崮的地貌和历史，2010年12月19日，我们崮文化研究会一行七八人，按照原定计划，驱车从县城直奔安平崮。
    沿着笔直的公路，三辆轿车一路东去，东去，县城的繁华，工业园的厂房，路边的村落，被我们一一甩在身后。一座座山岭闯入我们的视野，有的树木苍翠，有的山石毕露。公路开始变得蜿蜒，心儿莫名地兴奋起来。
    进入野店镇地界，高大的寮阳崮出现在我们眼前，山上几座新建的寺庙卓然而立，但是我们今天没计划去寮阳崮。透过车窗，忽然看到右前方一幅大型宣传画，一个额头宽大的人正向我们招手。停车，下车，发现宣传画上的人物是陈毅元帅，上面一行大字：陈毅指挥孟良崮战役所在地。过去与尊敬的陈毅元帅合影，旁边立有一小块大理石碑，上刻：陈毅在道士海旧址。原来此地名叫道士海。
    车来到马子石沟，在上坡前停下，这里立有一道写有“《高山下的花环》拍摄基地”字样的墙。这儿就是著名作家李存葆所著《高山下的花环》电影在蒙阴的拍摄基地，梁三喜的妻子推着猪去卖猪的镜头就是在这儿拍摄的，后来这里就有了这道墙。以前乘车去岱崮镇走亲戚多次路过这里，从车窗里稔熟了这道墙和墙上的字，但是没一次下车拍张照片，不是没想过，一是赶路要紧，二呢也没相机。今天带了相机，终于有机会补上了，大家依次过去和字迹已有些斑驳的立墙合影。丁军国会长帮我拍下了照片。
    沿着弯弯曲曲的环山公路上去，拐弯处不时遇到去县城方向的车相对驶来。司机小心翼翼地握着方向盘，因为我们的右侧就是峭壁峡谷。
    已经是公路的最高处了。安平崮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在此处观察它，一点也看不出它的高大，但我们很快将感受到它的险峻。

二   攀登

    刘发厚老兄以前来过安平崮两次。在他的指引下，我们将车子驶入崮北边一个小山村，然后将车泊在崮下一块较为平整的桃树地旁。我们准备从这里向上攀登。抬头向上看，安平崮如一头雄狮，摇头摆尾，东向而立。从我们脚下登上安平崮崮顶，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刘发厚告诉我们：中间有一段路极其陡，滑，需小心通过。
    早晨匆匆喝了一碗粥就走了，为了增加登山的能量，我和丁军国从车上取下煎饼、咸菜，吃了一块半煎饼，一包咸菜，其他人却没有吃。
    开始登山。宋增健带上录相机，我也拿出了相机，依然是苏岩打着会旗，走在前面。小说家、记者张玉洪、散文家若荷、梁北雁，丁军国，刘发厚，徐志本，我，沿着窄窄的山路，依次而上。前行五百米左右，忽然路边一块高大的石碑引得大家纷纷停住了脚步，从路边绕过去观看，带着相机的马上开始拍镜头，留做资料。
    这是一块打磨的很光滑的石碑，由于风雨的侵蚀，上面的小字已经模糊不清，我们只能看清嘴上面一行大字：重修龙王庙碑记。下面看不清的小字，一排排，一行行，应该是为修庙捐款的众人的名字。我们四处搜寻龙王庙的遗迹，但是龙王庙已经隐身进历史的尘埃，难再现。我们只在田间地头发现了几块长长的石条，上面覆盖满了沙土和枯草，或许这几块石条就是当年龙王庙门上及窗户上的过木石吧？想当年，龙王庙的香火已经很盛吧？四面八方的百姓为求龙王保佑风调雨顺前来求拜的人一定很多吧？可惜一切不得而知。
    路西是一个十米见方的大池子，加了顶，有一个铁管子从下面伸出来，管子里的水对着一道沟渠远去。这是果农浇果树用的蓄水池吧？据说这池子建在一个常年不干的泉眼上，倘若欧阳修、苏东坡在这里为村官，是绝对不会将这泉眼掩筑于地下的。他们会在那泉上建一座四角翘起飞梁画栋的亭子，然后给那亭子起一个好听的名字，再引泉水下山，另择佳处建一个蓄水池，然后呢？自然是与文朋诗友在这亭子里诗酒唱和了，然后一篇篇美文自然出庐了，于是乎这里以后成为了旅游胜地。
    沉思之间，朋友们都走远了，他们招呼我去前面的松林集合。转过一个弯，抬头望去，一片苍翠的松林在我眼前闪亮登场。它们自由地舒展着臂膀，有的挺拔俊秀直入云霄，如圣贤君子；有的仄歪着身子手舞足蹈，如狂放的才子；有的枝柯相依彼此照应，如深情款款的恋人，在风中喁喁私语；还有一棵把臂膀伸到了路边，像极了黄山的迎客松。是在欢迎我们的到来吗？
    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旮旯里，竟有这么一片俊秀的松树林，真的要感谢大自然的恩赐了！ 
    于是又忙着拍照，既然不能把这么美的松林带走，只有把它们拍进相机里了。拍了一张又一张，对着松林看看这棵，再看看那棵，美！美极了！不想走了，不想走了，想邀来仙人在松林下饮茶，弈棋，弹琴，吟诗，想起赤松子，想起诗佛王维，想起孔圣人“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的名言。徘徊松林下，此心欲长啸！
    朋友们都走远了，我急忙追了上去。                   
    最艰难的一段路出现在眼前。左边是高高的巨大的山岩，靠近山岩跟前一脚窄窄的路，路的右侧是个陡坡，下面是锅底状的山谷，倘若一步踏不稳，就会跌下山谷里去，别人伸手救都来不及，果如刘发厚所言，此处极险！我们小心翼翼地迈出步子，踏踏实实地一步一步往上走，走走停停，停停又走走，有时伸手拽住路上自发生出的草木的枝条，不敢稍有分心。毕竟，安全是第一位的，生命只有一次！
    一段不足百米的山坡，我们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大家相互鼓励着，提醒着，帮衬着，终于走了过去，来到安平崮脖颈下一处开阔地带。我们又沿着小路东上，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枯草、无言的树木、长长地藤蔓。此时是冬季，不必担心脚下会碰到一条弯弯曲曲的蛇。几处凹处的四周是断壁残垣，墙基十分明显，似乎以前有人住过的样子，但刘发厚说此处是当年土匪的地堡。刘发厚熟知此地民国旧事，他告诉我们，民国年间，蒙阴闹 “光棍”——也就是本地的土匪，这崮被光棍占领了，原来的县长派兵来打，一直没能打下。后来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县委派包丕菊打进顽敌据点，匪首闫兴聚和包丕菊是表亲，早就垂涎包的美色，见到包丕菊到来喜形于色，包丕菊很快取得了闫兴聚的信任，摸清了土匪的据点布置，在包丕菊和游击队里应外合下，安平崮的土匪全被歼灭。想不到安平崮还有这么一段“崮乡红嫂”和匪首斗智斗勇惊心动魄的革命故事！此后，百姓就叫此崮为“安平崮”了，显然有寄予“岁岁平安”之意。
    安平崮东西绵延约五六里。从正面看，崮顶分为两层。我们所处的是最高层，也就是崮所在的层面，崮下面还有一层，这层下面山势陡峭，一圈都是峭壁悬崖，深百丈，极其险峻，可谓易守难攻，难怪当年土匪选此崮作为据点且能盘踞数年之久。在安平崮山顶，我们发现了插旗杆的凹槽和屯粮的凹槽，一大一小，都是圆形的，估计是当年的匪迹。崮顶地势开阔，土少石头多，多原生的槐树、软枣树，也有杨树，像是后来栽的，但几乎没有松树。在西边一处峭壁下，我们发现了一个碾盘，未见碾磙子。据说此山中有洞，我们就发现了几处小洞口，无法进入，所以也没有细细探究。此地或许存在溶洞，
    站在崮顶东望，但见群山来朝，崮前公路如带，蜿蜒而去。崮东山沟里有一个马子样的岩石，独自卧在那里，此处俗称“马子石沟”，马子石中有一洞，可容数十人。崮西有一处天然山门，陡峭如刀削。我们从西面山门下去，并小心地站在山门巨石上拍照留影。再次登临，还不知何年何月。大家都下山去了，宋增健还提着录像机兀自拍个不停。
    时间已是下午一点多了，我们回到了停车的地方，若荷的丈夫回单位还有事，开着车回县城去了。但是岱崮坡里的伊廷东大夫，崮文化研究会岱崮分会的会长，已经准备好了酒菜，等着我们去用餐呢。

    三  尾声

    沿着马子石旁的公路蜿蜒而下，二十分钟后，来到了岱固镇政府驻地坡里街，驻地东十里，就是伊廷东的家了。
    伊廷东和几位会员已在路边等候。走进伊廷东的家，我们首先看到摆满了一屋的各式各样的根雕：有寿星老，有观音，有罗汉，有鹤，有鹿，有狮，……各具情态，惟妙惟肖。我们为伊廷东的根雕艺术所叹服。女士们小心翼翼地捧起根雕，爱不释手，又是拍照，又是合影，一时热闹非凡。
    吃饭了，伊廷东摆出山珍海味，拿出了珍藏数年的好酒——蒙山老窖，大家团团围坐，虽然有点挤，但是大家都很开心，都很快乐。从丁会长开始，大家一一发言，一一提酒，气氛热烈。伊廷东的妻子也被邀请到了我们中间。最让我感动的是，伊廷东和张立国一齐提起了我写岱崮的两首诗：《盼望一条铁路穿越崮乡》和《歌崮乡》，还顺口吟出了《歌崮乡》的诗句：亿万年前崮何在？水天茫茫绝尘埃！……我不由接着吟了下去，“长蛇摆尾乘涛雾，巨鲸喷柱天际来。仙人欲渡无舟楫，盘古开天叹乏才！忽然一日海退去，七十二崮呈方台。……”
    喝了一口酒又一口酒，碰杯再碰杯，不知喝了几口几杯，醉了，主人和客人都醉了，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走了出去……只有我和伊廷东还在举杯高歌，屋外的山坡上栽满了桃树，艳丽的桃花似乎开在我们眼前，我们一起唱起蒋大为的歌曲：“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我美丽的家乡……啊~崮乡，生我养我的地方，为了你的景色更加美好，我愿驻守在~风雪的边疆~啊……”我们心里早把“故乡”唱成了“崮乡”，激越的歌声飞出屋顶，环绕在山野里的桃树林里，环绕在崮乡的村落里，肃然而立的淳朴的岱崮啊，你可感受到一群热爱崮乡的年轻人的激情？！
    酒足饭饱，该告辞了。我们一行上了车，和伊廷东夫妇，和岱崮的朋友们握手道别，又不忍分别，何况田顺忠将出国去遥远而美丽的阿联酋打工？于是又拿出相机。分别合影留念。合了影还是要走，走了还要再来。美丽的安平崮，美丽的岱崮，明年桃花盛开的时节，我们再来看你！
    作者为山东省蒙阴县崮文化研究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