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美
崮文化网 2016年的金秋,我们站在了75年前曾硝烟弥漫的大崮山上。
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的兵工厂、弹药库和粮库都设立在大崮山上,因此大崮便成了敌人梦寐夺取的军事要地,于是那场血雨腥风的大崮保卫战让无数先烈鲜活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大崮山上,也永远留在了沂蒙人民的记忆深处。
战火纷飞的岁月,先烈们用生命热爱着这片土地,海晏河清的时代,沂蒙人民用勤劳热爱着这片土地。如今的大崮已是树木葱茏、稼穑遍野。
廉仕财,地地道道沂蒙山区的一条汉子,用勤劳和对于梦想的执着追求超乎寻常地挚爱着这片先烈们用鲜血换来的土地。
八年前,扛着一把撅头、一张铁锨只身上山拓荒的廉仕财,如今已是拥有几百亩土地、二十几名工人、一批又一批的大崮草鸡、一茬又一茬的大崮草猪以及每年十几万收入的生态农场场主。
那位清爽精干又被称之为“山大王”的大崮拓荒人,正攥着一大把金黄的谷穗对着崮文化网的会长和魏东以及另外一名记者的镜头,站在一片没胸的谷地里,金黄色的谷穗映着他被大崮的风和阳光成就的红褐色的脸膛,丰收的喜悦像那些饱满的谷粒在他的心里欢快地挤挤挨挨地膨胀着,使他的脸上生出满面的自豪和笑意。身后,与谷地相连的绵绵大崮在金秋的苍穹下依旧绿意盎然。
他攥着那一大把淹没了拳头的沉甸甸的谷穗,脸上溢出大崮人家特有的坦诚和直爽以及唯恐别人不信任的天真:这块谷子地里我真的上了好几袋土粪。
其实,他不用说“真的”两字,我们这一大帮随会长而来的游客也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不然,他每天清理起来的好几车猪粪鸡粪也没地方扔不是?同行的一位姊妹当即表示要买他的谷子。他的脸上露出掺杂了自豪的歉意:这谷子早就被人家全都订下了。
每年,还不等庄稼收起,就被慕名而来的客户悉数购买。他们不仅是冲着“有机无公害”而来,更是冲着他的豪爽和好客而来,每每是买了谷子,却又抱了南瓜、掰了玉米。用他的话说,这些东西地里有的是,不稀罕,自己动手拿就是。末了,还要招待客人似的留人家吃过饭再走。但他的豪爽有时也会带来适得其反的状况,我姐本想要带一些粘玉米回家的,却怎么也不好意思下地去掰了。我姐暗地里对我说:要是他能合理的收些钱,我倒能心安地下地去掰了。好在,那皮翠粒白的粘玉米,在我们刚刚到达时,已饱了口福:刚刚出锅的洁白的玉米棒子,随着热气散发出带了甘甜的清香,袅袅地侵入我们的鼻孔,它诱惑我们抛却了所谓的斯文和雅观,用最原始的方法野兽一般地啃食着那些柔韧的充满了糯香的玉米棒子,弄得那群见到我们一声也不曾吠过的友善的狗,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直直地望着这一大群吃相和自己啃骨头时颇为相似的人类。
它们是一群见多识广的狗,除却迎来一波又一波无数的游客以外,它们还迎来了省电视台《乡村季风》栏目组那一大群扛着摄像机、拿着麦克风的俊男靓女,也迎来了微电影《大崮传奇》里因热爱家乡而为女儿取名思蒙的父女俩和他们的摄影师。在那期的《乡村季风》里,主人在他们的摄像机前可谓是出尽了风头,那张风吹日晒的脸笑得像一朵秋天里怒放的九月菊,还有那一只只笨头笨脑的猪和那一大片风起云涌般的鸡,栏目组竟让它们开口说话了,它们也跟着主人成了大崮山上的明星,反倒是那几十只最通人气的狗却淡出了栏目组的视线之外。
但它们并没有淡出某些“食客”的视线之外,由于它们终生食用着大崮山上的有机食品,因而也成了相当然的有机狗,就有人想杀而食之,可它们凭借辽阔的大崮练就的奔跑能力和敏捷的跳跃能力而有幸逃过了此劫,也大概是出于主人不忍心杀它们的缘故吧,从此,它们就在这大崮山上自由自在地生长和繁衍着,我亲眼看到几只胖嘟嘟的小狗从一片茂盛青草遮掩下的土窝里爬上来,蹒跚地迈着四只短短的小腿 ,边走边新奇地嗅着鼻子下的土地。那群大大小小的狗们倒也成了大崮一景,它们用自己的友善彰显着主人的友善,它们从不对来人大惊小怪地龇牙咧嘴,悠然地显示出它们的大度和见多识广。今天,它们又迎来了我们,二十几人的队伍,有它们迎接过好几次的,也有它们从未见过的,它们依旧是友善地忘却了自己的职责,哼都不哼一声。
走在大崮山“山大王”的辽阔农场里,心胸也开阔得像这片辽阔的土地。抬头仰望,连绵崮脉树木林立,低头放眼,百亩稼穑丰收在望。
行走在农场可通车的山路上,野草拥路而生,野花随处可见。俊美的花椒,通红的酸枣,每每引得路人驻足采撷。特别是那酸枣,酸里透甜的酸爽,让人舌底的涎水犹如泉涌,酸得你龇牙咧嘴,爽得你面目狰狞。
在咬破某颗酸枣的酸爽里,我的心却莫名地痛了起来。那个女孩,她是否也像我们一样安享过这大崮山上的某一颗酸枣呢?那个22岁的女孩,那个即将临盆的女孩,那个从上海千里奔波而来的女孩,因为大崮和全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而将生命永远地留在了离自己的故乡千里之遥的沂蒙老区,而沂蒙人们对她的崇拜和疼爱则由沂蒙母亲王换于以超越了单纯母爱的方式更是让世人唏嘘,她竟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当时设有日本宪兵司令部的沂水县城,悄悄偷回了那个女孩——陈若克的遗体。陈若克在被灭绝人性的敌人杀害前,初为人母的她对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会有怎样的眷恋,沂蒙母亲王焕于在让自己的两个孩子潜入日本兵的鼻子底下时会有怎样的心痛和担忧,我想每一位已为人母的女人都可以想像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凉和不舍。
南瓜地里吵吵嚷嚷的兴奋喊叫声拉回我的思绪,和平时代的女人们正都抱了自己中意的大南瓜,对着镜头幸福地微笑着,叫嚷着。山大王还掀开南瓜地旁一块巨大的石板让我们观看一个深不见底的狭窄石缝。它让我们这群游客生出许多遐想,有人说里面住着蝎子精,有人说里面住着蛇精。当然,也让我们想到了大崮山上的石头精————公石说和母石说,两块因一段人猿之缘而产生的美好传说所引出的两块会说话的石头。其实,在山大王农场的房舍前和山上已经有许多开采出来的奇石,这也已经成了他致富的一部分。房舍前那几处如堆叠起一摞摞稿纸的千页石,引得我们会长像一个要用石块搭建房屋的过家家的孩童,蹲在地上对那些石块用自己的想像反复摆弄着。后来,会长的袋子里竟要同时装上三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石头、南瓜和活鸡。这让我对这位能给景点拍出精美图片并能用有条理的文字来讲述那些景点的会长“另眼相看”,看来,有条理的文字并不能代表他能整理出有条理的行囊。
“ 山大王”的山上除了庄稼、草猪、草鸡、草狗、山羊、奇石外,还有利用这大崮山上多年的老树根和一些木本本植物的根精心雕刻而成的根雕,这大崮山上可谓遍地是宝了。最让人放不下的还是那个深不见底的石缝,它会不会是我们蒙阴的第二个地下银河呢?这对于大崮来说,又会是怎样的一笔财富呢?当然,大崮山上那些大崮保卫战的遗址也不时吸引着诸多的游客,但经过75年的风雨侵蚀,有的荡然无存,有的残缺不全,保存最为完整的只有东西南北四崮门之一的北崮门,以它历经风雨的坚守向人们证实着那场残酷保卫战的真实存在。
已近中午,有人传话说让我们回去吃饭,有些颇感疑惑:至此一游,还有人管饭?
当我们赶回农场的房舍时,早有两桌满满的饭菜等着我们。在这个放眼便能望见崮外之崮的农场房舍里,我们尝到了久别的让人怀恋的农家菜:未加任何调料的原汁原味的大崮草鸡,大块的草猪肉炒芹菜和更大块的草猪肉炖白菜,酱油也不放,如同记忆里那些清纯的童年往事,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地呈现出纯真的模样。就连那些白白的豆腐和微微显出酱黄色的豆腐皮也以大块的模样呈上桌来,使人不得不“大块朵颐”,大崮人家特有的实诚就在饭桌上一览无余。我的饭量大增,因了那清纯的童年味道,因了那望见崮外之崮的辽阔视野而带来的舒朗心境,更因了那一桌的实诚。
饭后,因对大崮草猪 “肥而不腻”的好评,众人一致要表示要购买这大崮的猪肉,只可惜,刚刚上山时看到的那两头正在屠宰的黑猪,原是被人家早已预定好的。因要下山的缘故,已来不及再杀,众人也只好捉了几只草鸡,让那些挤在青草旁卷着刨花一样可爱的小尾巴,争着抢草吃的某一只精壮草猪用鸡挽回了自己的性命。《乡村季风》中,埋怨和自己抢食的猪,这次该感谢鸡了吧。
回程的车子塞满了玉米、地瓜、丝瓜、谷穗以及那些不愿被捆绑而奋力挣扎的大崮草鸡。
蜿蜒盘旋的山路上,车子不仅装满了大崮山里的农产品,也装满了我们的快乐和大崮人家的盛情。那位从不大声说话几乎还有些羞怯的会长,却有一股不动声色的凝聚力,这次二十多人的大崮之旅依旧是他组织的。金秋的大崮收获着他的稼穑和牲畜,我们却收获了更重要的信任和友谊。
回望大崮,竟生许多感慨,廉仕财,这位敦厚朴实的沂蒙农民,却让自己的农场以另一种方式向人们讲述着1941年的深秋那场血雨腥风的大崮保卫战,让每一个走进大崮的人们,都油然记起了先烈们所付出的生命代价而倍加珍惜眼下这稼穑遍野鸡犬相闻的和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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