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增高
崮文化网 1996年6月30日,青岛崂山职业中专学生39人在老师尹义华的带领下,到其德育教育基地的岱崮小学助学帮扶,采风。当时正在岱崮车站省亲的我,作为县报通讯员,征得他们同意后,有幸随队来到著名的南北岱崮山下。
大巴车在崎岖蜿蜒的公路上卯足了劲向前跑,车厢里在一个似乎是班长的同学带领下,一首歌一首歌接唱,兴奋得不得了。一个同学还推开窗户举起了团旗,惹的路边干农活的全停下来看我们。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路两旁的柿子树,棵棵坠着一个个喜庆的小灯笼似得果实。雄伟的南北两个崮,也越来越近。
车在一片平坦的小广场停了下来,石砌的院墙内一排石砌的房子冷冷清清老人般蜷卧在那,显得分外萧条。山坡上急匆匆走下一个人来,赶到面前,两手在衣服上搓揉了几下,和我们握手打招呼。这应该就是村干部了吧?
尹老师说明来意,村干部遗憾的说道:真不凑巧,今天周末,孩子们不上课,现叫也来不急。他又指指那一排石房,这就是学校,最远的孩子到这得七八里地。这时,有个女生问他,哪个是崮?岱崮保卫战在哪发生?村干部呵呵一笑,用手指指两个崮说,就是这儿!打仗了,老百姓都躲在山沟,可远远的看得楞清。鬼子飞机大炮都用上了,可炸下来的石头正好砸自己!鬼子刚开始对老百姓还客气点,没几天就见啥抢啥,也没有吃的啊,当官的也不管鬼子兵的死活,硬逼着往上冲。咱老百姓就把吃的藏起来,让他们找不着。半夜五更里却偷偷摸摸给山顶上送饭送水,咱整天价在山上,路熟啊。
因为时间问题,尹老师把学生们带来的礼物集中了一部分,托付给村干部代为转交学校,剩下部分让学生到附近村里自行解决。早有孩子们站在墙角地坝怯生生远远的向这看,这下热闹了,先是男生和孩子们招呼,没应声。女生出马,慢慢蹲下,拿出画笔,练习本,弟弟妹妹的小声叫着,递过去。接了!学生们一阵欢呼,分散入村。
有几个男生突然发现了伸向路下的柿子树,欢快着爬上树去摘柿子。有个挑水的村民看到了,赶紧招呼他们下来,不能吃,不能吃,妥涩。别咔着。学生下来了,他却上树了!轻轻松松摘下来几枝,交给学生说:回家揽揽再吃。
接下来发生的事,可就成笑话了。这几个学生感觉不好意思,主动要求替他挑水,可几个人没有挑起来的,于是只好灰溜溜跟在后面。原来这人是给村里五保老人挑的水,五保老人见来了好多人,慌忙起来想烧水。学生们哪里同意,女学生从包里拿出来蛋糕给老人,男学生拧开水龙头想洗手。老人朝男生说,那水管愰愰有,愰愰木有,村里才给我挑水。还没说完呢,那男生用双手真得用力晃悠起水管来!
我赶紧过去和他解释,老人说的愰愰是时间的意思,是指有时有有时没有。这时,老人进屋端出来一簸萁炒花生,大红枣,捧着给同学们吃。
时间过的好像很快,集合哨响了起来,同学们起来要走,老人硬生生给每个人塞了一兜,说是路上吃,也不是好东西,都是自家产的。
查好人数,车启动了。我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场景此刻真真实实的发生了,几个小女孩跟在车后面拼命的飞奔!嘴里仿佛喊着别走。我不知道这短短的几个小时,这群大学生们和这里的小孩子们完全发生的事,可车厢里没有了来时的欢笑,只是静静地沉默着,夹杂着一两声抽噎。
尹老师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同学们,你们发现了没有,这儿的孩子有多少穿的鞋子还露着脚趾头?又有多少孩子穿的衣服还打着补丁?而你们的衣服兜里又有谁那个是空的?这儿的人民勤劳朴实,勇敢,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的生活会更美好。而你们呢?三年的朝夕相处,转瞬即逝,你们给自己的年轻时代想留下什么样的回忆?班长呢,把你们的《萍聚》唱起来!
再去岱崮,就是到拨锤子崮下我同事家了。一个叫碾台的地方。那时,我在一家工厂干车间核算。除了算算工资,领领副料,其他什么诸如职工生病了,产假了,工伤了,劳保了,福利发放了等等都是我管。我这同事是十项全不能,在厂里什么也会干,什么也不精通。他好酒,但不多,二两半的酒一昂脖,一气下去摸摸嘴吃饭。他曾手指骨折是电锯锯的,脚趾骨折工件砸的,最可笑的是在家刨地竟把脚底板子刨了个窟窿!我曾玩笑的说他浑身上下除了舌头底下好受,没有不难受的地方,谁知道他几年后作古于食道癌。细想想,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了。
第一次去他家,好像是送工资,他脚骨折后在家养伤,那时还没有工资卡,是发现金,知道他困难急需用钱就去了。我的到来,让他格外激动,忙招呼他家属去弄些菜回来。
我赶忙阻止,“有韭菜花吗?韭菜花沾豆腐。要不香椿芽拌豆腐,我看你能走,墙坝子里找两个蝎子,下午没车,我也回不去,晚上路边点把火,再整些知了下来。啥也不用买。”
晚上吃饭时,桌上又多了一盆小鸡,一盆排骨。酒,自然是蒙阴大曲。还找了陪客,按风俗让我坐了上位。我没法,把凳子向下拉了拉,和陪客近了些,也显得亲近才算了事。酒过三巡,我扳手指算着说,你们岱崮有三怪,豆腐按块卖,豆腐皮卷起来,再就是洗澡倒过来。(岱崮那边洗澡叫澡洗)同事不喝慢酒,有些醉了,挥挥手:十子涧上看媳妇!几年来,我问了好多岱崮人,才知道,十子涧出美女,温柔体贴善良的意思。
几年后的年初六,厂里春节后上班团拜,得知他已于年初五撒手离世,匆匆赶去送他最后一程,他已葬在自家的桃林。又过几年,夜里梦起他来,他坐在木推车上,让两人推着,来到我家旁,和我打招呼,说是搬家了,和我做邻居了。哎,如果真的有来生,愿他一生平安!
此后,岱崮便没有再去,没有促膝的夜谈,没有那乡音,也就熟悉着陌生着或睡或醒的在我耳边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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