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修
去年冬天,我与李芸和张兆海等离开台儿庄回蒙阴,车子在沂蒙公路上疾飞。右边,离公路不远的地方,突然闪出一座巍峨雄伟的大崮,让我眼前顿时一亮。因为几小时之前刚从“南天一柱”抱犊崮上下来,满脑子还是崮的形象与传说,如今又从另一座“南天崮山”(因为既被喊为山,亦被叫作崮)跟前驶过,两崮形象在头脑中产生了重叠与交织。要不是天色已晚,车上人多,我一定是要停下攀登的。但随已下了回访的决心,如今终于梦想成真。
上次见到柱子崮是冬季,山腰与崮顶没有一丝颜色,如同一位赤裸裸的晒成褐黛色的大男人,虽然海拔只有426米,因身上干净利索,没有拖泥带水,拔地而起,直插晴空,所以显得健壮高挺威严。在这秋天,崮身崮顶经一番大自然的修饰,点染了如意的色彩,搭配了青春的外衣,不再那么直裸外露了。
费县新庄镇文化站的王一龙站长陪我上山。他告诉我崮四周农民嫁接枣树与酸枣取得巨大成功,果实营养高,口感好,在市场上供不应求。于是我请他带我进一家果园看个虚实。
这是一家张姓农民的果园,他已嫁接改造了几百亩酸枣林。我们刚到,他开着摩托随后就来了。主人领着我们就近看了几棵嫁接枣树,上面结的果实大小介于正常大枣和酸枣之间,圆悠悠的,青皮子上已泛出了一丝丝、一处处红润。主人让我们尝了两颗。因还差半个月的阳光气候,所以嚼起来只有一丝甜,一点酸,酸甜美味还未饱满。但是,我已预感到了这种柱子崮上的新果实成熟后的甜美。多少年来,这柱子崮上酸枣成片成林,但秋后被寒风吹干后,果实全荒废在山上,山下农民无奈还是受苦受累受穷。对酸枣的改造,也是崮下农民致富的一条路子。
柱子崮看起来十分壮观,但登崮并不方便。我们从西南方向的嫁接酸枣林来,走过崮南,最后要从崮东上。问了几处人家,都说别无去路,上崮只有一条道。
路远,途中王站长给我讲述了当年山东黑恶势力最强、杀人越货最多的刘黑七就是被击毙在这里。有个泗彦村,800多口人,因未交齐他强要的钱财,除了姓刘的以外,实行屠村,最后只剩下40几口。他还投靠日军,杀害了大量抗日军民,人民群众忍无可忍。在徐向前司令的指挥下,将刘黑七骨干团伙包围在柱子山上,全歼匪徒,并将刘本人击毙在离崮本身不远的后柱子村。多行不义必自毙。如刘黑七这等恶魔,上天入地都不会有好下场。
其他那些典型的大崮一样,先是一段杂木丛生的灌木,这沂蒙山地区的灌木,还是那些荆棘、酸枣、洋槐之类,处处有刺,步步受阻。灌木底下是杂草,杂草底下是乱石。我已走惯了这种有着三层覆盖物的山坡。落脚之时,则要有番试探,不能一脚就下到底。或空窟、或朽木、或尖石,很容易让人受伤。
下是经过嫁接的酸枣林,崮上是一片片未经嫁接的原始酸枣林,崮下枣果比崮上晚熟一周,崮上的酸枣已成熟了七、八成。已红了半边或大部。吃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已十分诱人。我挑选颗粒大的,皮色发红的,一粒粒地摘着吃,吃了一棵再吃另一棵。有时只嚼一粒,有时十几粒一起嚼。忘记了疲劳与干渴,感到只有一种享受。吃足后,我又摘了半纸袋,约有一斤,带回城里,希望大家都喜欢。亲手从高山顶上摘下的果子,比从水果摊上买回的水果,毕竟包含的不是一种意义与品味。
从柱子崮上的酸枣,又想到了亚马孙大森林里的野果。那里有个约定成俗的习惯,果子是动物和禽类的口粮,人是不能吃的,人吃了会中毒。一天,我在密密的林子里行走,又饥又渴,当看到满树果子时,中国人的聪明劲就来了:既然是动物的口粮,人也是动物,生老病死与动物无异,猴子猩猩能吃,我怎会入口就中毒呢?再说,密林里的野果即仙果啊!而且不少因过于成熟而坠落地下烂掉了,多可惜。于是,我终于伸出了手,这样,不仅解决了断粮缺水之苦,还带了几颗回到住处,那样的享受与经历,人的一生能有几次呢?
一龙站长陪我一直到了崮顶,顶上没有树木,成片的和单棵的都见不到,只有密集的灌木。也没有片片废墟和一处处的屋框子,唯一能见到的是一间小庙,按人间的常规,名神大仙是不愿进去坐台主持工作的,因那里边只有个小小的空间,谁进去都会受委屈,而且还被别的天神另眼看待。我佩服当值神仙的的境界与献身状态,于是把手杖放在庙门一侧,借他一用,这也体现了天人合一的精神。
柱子山,我对你有意,你对我也不薄。自崮东顺利上崮,又从崮东顺利下崮,没有过份艰苦与惊险,但在我的心目中,你还是一座朴实的、壮观的、巍巍的柱子山。
这次慕名登柱子崮,途中见识了酸枣嫁接的技术与成果,听了大恶魔刘黑七被击毙的经过,见到了柱子崮顶峰的生态状况,来去顺利,还吃了一肚子酸枣,我心足矣。
作者为中国当代十大徐霞客之一,中国崮文化网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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