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香

    崮文化网 妈妈，不识几个字，她读过几十天的扫盲班，却是个十足的学习爱好者。记得我读小学时，妈妈常在煤油灯下，陪着我读书，她也一起读，一起学，一起写，那认真的样子，像个小学生。

    妈妈对24节气歌,对十二生肖的故事，对无数的神话故事,对天上的星星，对大海的潮起潮落，对各种花花草草的名字、特性，对很多很多的民间草方和民间谚语，她都那么的熟悉甚至是了如指掌。这让我非常吃惊，她没上几天学，哪来的这些知识吃惊她的好记性。也许她听这些知识的时候，也像小学生一样的虔诚认真；才牢牢地刻在了她的脑子里，才给我们讲的时侯娓娓道来信手拈来，行云流水一般美丽了我们无数的夜晚。我也养成了一个给孩子睡前讲故事的习惯，应该是，妈妈传承给我的。

    她知道的历史故事、战争故事更多，关于盛唐的、明清的、民国的，国民党的、小日本的、共产党的，毛爷爷、周恩来的等等等等。她说，是从她的祖爷、爷爷、她的爹娘还有邻家老人们那里听到的。在我的印象里，妈妈的这些知识，应该是从收音机里听来的，从我记事起妈妈就听收音机里的《杨家将》《隋唐演义》《西游记》《三国演义》等评书。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还把妈妈是个“收音机迷”这件事，绘声绘色地讲给和我妈妈同岁且同样爱给我们讲故事、同样爱秋赏秋的叫梁晨的英语老师听，她特地托我送给妈妈一台收音机。这几年妈妈和爸爸又买了一台收放机，两人没事的时候就一人坐在东边的沙发上，一人坐在西边的沙发上，专心致志地听。妈妈的记性特好，小时候我常听爸爸问：“夜来（昨天）讲到哪了？”妈妈就细条慢理地重复头一天的情节，这时爸爸就用了崇拜的眼神和语气看着、赞着妈妈，妈妈笑盈盈不语，那神色美的我找不到语言描述，但是这画面定格在我的脑海中，爸爸看妈妈的画面也定格在我的脑海中。妈妈的知识、故事丰富了我的童年、打开了我对知识的渴望、更快活了我的童年，甚至很多拿来讲给我的孩子和学生。

    妈妈的巧手是村里出了名的，裁剪缝纫衣服、捺鞋底绣鞋垫绣花鞋，小时候我们姐妹的衣服鞋子都是妈妈一针一线的在煤油灯下缝起来的，针脚儿那个细啊，常常得到同学妈妈啧啧的赞美。只是妈妈常常会做大一号，说来年再穿，这常让爱美的我们嘟起了嘴，妈妈就一再讲，过日子要有盘算。一到秋后，邻居们就找她裁衣服、画鞋垫上的绣花，她乐呵呵地放下手中的活有求必应；还有找她㩝眉的，只见妈妈的两个大拇指和食指套着一根白色的细线，一拉一锁，一张一收，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上的绒毛，就㩝得干干净净，整张脸也白白净净，邻居高高兴兴，她也高高兴兴！这个美容师做的是真够格！妈妈还会做寿衣寿枕寿鞋，这不，她穿着亲手做的做寿衣寿枕寿鞋寿袜，安安详详地走了，走在了她最爱的季节——秋天，她一直欣赏静美柔和丰盈的秋天。

    今晚我又想起了妈妈的那些知识、那些故事、那些传奇，我静静地坐在这静美的秋天的星空下，这个简约柔和安静的夜晚，一如她喜欢的秋夜一样静美柔和丰盈，星星在浩瀚的夜空里闪着灵动的光，一眨一眨的星光里妈妈的故事也在脑海里眨动起来。今晚，妈妈没有坐在我的身边或对面，她闪耀在灵动的的夜空里、跳跃在我闪闪的泪的星光里。但是依然，秋夜、星空、妈妈伴着我，静美里柔尽了无尽的凄美。
     妈妈依然看得见她爱的秋天，我相信，妈妈依然记得秋天的静美秋天的厚重秋天的丰盈，秋夜的柔美秋夜的素净秋夜的空灵，因为妈妈就是一个和秋一样一样一样的女人！

    秋天的原野，如同一幅，金灿灿的画布，静静地铺满大地。金黄的谷穗、半黑紫半褐色黄的高粱，沉甸甸地弯向地面，以虔诚的姿态，向滋养它的大地感恩着，恭敬着。土黄的长南瓜、金黄的圆南瓜，结结实实的铺在地面上，以跪拜的方式，向着育它成长成熟的大地，亲吻着、拥抱着。深藏于黄土下的地瓜，山芋，也圆鼓鼓地熟透了，它们享受了土地母亲半个春天一个夏天的孕育，喜悦地沾泥带土的出土了，如同足月的胎儿带着点点滴滴的母血离开母亲的胎宫。每到秋天，妈妈总是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赞美着大地，赞美着秋天，嘴里絮絮叨叨说着感恩的话，那份敬畏，那份虔诚，让我对土地也肃然起敬。今天，妈妈回归了她爱的大地的怀抱，难怪她微笑着，那么安宁，那么淡然，那么祥和，噢，那是她心底的另一个家呀！回家，哪能不微笑呢？！

    秋天大街小巷的绿植，散发着生命的光辉，那绿啊，沉稳、静默、厚实，春天的浅绿，黄绿，可以透光的薄绿，经过夏天的风吹雨打，慢慢的成熟了，稳重了。每片绿叶，都透着生命的坚强，脉络如此的清晰，叶片如此的厚实，绿意如此的执着，看着看着都被感动了。我坐在夜空下的阳台上，向下俯视着，一团团的绿，在灯光下，罩着橘红的影子，浓成了抹不开的水墨画。再看那一从从黄绿的橘红的大红的小灯笼是栾树花的果实，我常常奇怪于小小的栾树花哪来的力量孕育出这么大的果实呢？它积蓄了一个春天一个夏天的气力能量全部累聚直至枝头花的艳丽果实的累累，我们仰望之间就是惊艳！今晚俯视之下更是惊叹，分明是一顶顶的皇冠呀！春天万物萌发，夏日的炎热浮躁，都胜不过，这秋天的沉稳大气，花实果成！是的，人就是如此吧，秋天是多么美妙的季节，美在神韵，美在淡定，美在笑纳一切，美在自然天成！我的妈妈，也已经自然天成了吗？你不再眷恋这绚美和丽的秋了吗？还是你安稳的睡在了秋里，难道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吗？

    “襟襟盖盖”的虫鸣声，蝈蝈蛐蛐的叫声，叫不上名字的啾啾声，时不时的送进耳里，阵阵湿润的风儿划过脸边，眨眨的星星时不时的躲进云层，月光朦胧着，苍茫的夜空像大大的圆盖子罩住大地，我仿佛听到一个声音“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这个畅然的声音从天上传来？还是从地下传来？不管哪里，天地人和谐一体，浑然天成，如同这个静美的秋的夜晚。

    我和妈妈依然在这个静美的夜空里。只不过，一个在地上坐着，一个在地下睡了。这个秋夜仍是静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