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来山之灵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单听浮来山的名字,就极具仙风道骨,给人丰富的想象灵感。传说远古时代,神仙浮丘公驾鹤来到还是洪水泛滥的的莒地,适逢一山自东海而来,于是用道法定住。因是水上漂浮而来,故名以“浮来山”,又唤作“浮丘”。又有一片树林随波而至,也用仙法定住,唤作“定林”。浮来山与老神仙道号相同,浮丘公认为有缘,便以此地为道场,修身养性。后来有一条黑龙在浮来山附近为虐,被浮丘公移山而来,压在山下。龙头在山前,化为卧龙泉(在今定林寺前),龙尾在山后,化为龙泉(在今朝阳观附近),以此向百姓谢罪。这座山便被称为“佛来峰”。再往后,又从南海飞来一山,即“飞来峰”,三峰鼎力,便成为现在的“浮来三峰”。且不论这传说真假,至少可以说明一个问题:莒地文化渊源深远,浮来山承载了古莒人极富灵感的想象力,浮来山自古以来就被人们视作灵性之山。
浮来山,规模并不大。无论是山的高度还是山的深度,和众多名山相比,都不算出众,里面的自然景观也没多少特别之处。然而自古以来,多少名人大家来此驻足,在此留下自己的印记,是因为啥呢?依我看来,是因为倾慕这座山的灵气,是尊崇和这座山有关的文化传承。浮来山,是一座文化之山。
我这次领孩子来游此山,也算是旧地重游。二十多年前,年少轻狂的我们同学共四人骑自行车经沂水到此玩耍,走马观花,初识浮来山。站在古老的银杏树下,调皮的我们只是拉起手来围树估量一下他的腰围,全然没有敬畏之感。对颓圮的校经楼我们连看的热情也提不起来,对于刘勰,对于《文心雕龙》,我们更是无知得可怜。看到郭沫若题写的“文心亭”,我们也只是随便的以它为背景留了个影,以示到此一游。那次浮来山之行唯一值得称道的可能就是回程途中,公路旁一村民家中失火,我们不惜力地参与了救火并且没留下名字,当时我们颇为自豪。如今,重来斯地,再一次站在古老且健硕的银杏树下,人到中年的我静静的望着这棵曾经沧海的老树,投之以敬仰的目光。它的体系就如同莒文化,萌芽于历史深处,吸纳天精地气,繁衍几千年,虽经历风风雨雨,但至今仍具有旺盛的生命力。枝叶扶疏,生意盎然,冠如华盖,繁荫数亩,阳春开花,金秋献实,年复一年,生生不已。如同一位阅历丰富的老人,它见证了莒鲁国君盟于浮来、东晋高僧竺法汰讲《禅定》、慧地校经、昙观送舍利、三丰传丹术......清顺治年间莒州太守陈全国立石碑题诗曰:大树龙蟠会鲁侯,烟云如盖笼浮丘。形分瓣瓣莲花座,质比层层螺髻头。史载皇王巳廿代,人经仙释几多流。看来今古皆成幻,独子长生伴客游。因“浮来”和“福来”谐音,所以人们认为该地有天官赐福之意,而这棵古老的银杏,无疑是这种含义的象征。如今,远近百姓已将该树奉若神灵,树身周遭系满了祈求平安和福寿的红红的幅带,人们在树下虔诚的行礼上香。我想:与其说是拜神灵,不如说是对自然、对生命的一种尊重,是对天地灵性的一种敬畏。而孩子,则像我当年一样,急着询问“七搂八拃一媳妇”的来历,张罗着以“天下银杏第一树”为背景照相。
从银杏树下,进月洞门,有一所清雅小院,便是定林寺的中院,如今早已进行了彻底整修。院内垂槐罩地,青桐参天。桐槐深处,有一幢二层小楼,玲珑有致,造型古朴。门匾上镌刻“校经楼”三字,为郭沫若1962年题。此楼乃为当年刘勰校经藏书之处。刘勰于此,晨钟暮鼓之余,埋头校经,直至圆寂,埋骨塔林。校经楼现辟为“刘勰生平陈列馆”。馆内一楼正中是刘勰端坐于案前提笔著述的塑像,老人庭阁饱满,须髯长垂,贯神凝思,令人追思怀古,心生倾慕,肃然起敬。两边是著名文学史教授陆侃如撰写、蒋维崧手书的《刘勰生平》和《刘勰年表》,还陈列着《文心雕龙》的各种版本和当代研究文献及纪念文章。1978年,中国文联副主席陶钝专程前来瞻仰,思古感今,挥毫成联:“为寻古迹留鸿迹,几见文心向佛心。”可谓字字凝炼,掷地有声,寓意深刻。《文心雕龙》这部文学理论巨著体系完整,内容繁富,思想深刻,见解精辟,在中国古代文学理论领域可谓蔚为大观,影响深远。本人有幸于98年在山大文学院函授学习期间,比较系统的阅读了北大刘少康教授编著的教材,听了山大程相占教授对本书内容所做讲解,虽感悟不太深,但对刘勰这位大师中的大师博大精深的思想学说有了直接真切的感受。那时就有了重回浮来山观瞻的强烈愿望,今日再来胜地,也算是圆了一个多年心愿。我想,银杏古树和刘勰的《文心雕龙》足以代表浮来山的灵性、代表古老灿烂的莒国文化了吧?追想久远的当年,刘勰无论是在校经楼内,还是在银杏树下,一手翻卷,一手轻摇蒲扇,或沉思,或远望,或和银杏古树对视,不知古树是否给了他灵感,在这里,儒家思想、佛学和文学艺术找到了最佳契合点,一整套文学创作的理论在他的内心生长、繁茂,直至像银杏古树一样健硕参天,荫如华盖。“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谈欢则字与笑并,论蹙则声共泣偕”,“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等等令人兴感忘怀,美不胜收。
上得山来,我一直只在定林寺驻足观瞻,追思怀古。不觉间,孩子等已经遍游山中景点回来,我们便下山。 回望定林寺,银杏古树,树中之仙;《文心雕龙》,文中之龙。一属自然,一属人文,二者相互映衬,灵性之光熠熠夺目。浮来山,真正的灵性之山;浮来山,真正的文化之山。 >>>第1页 >>>第2页 >>>第3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