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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臂
 

◇石运堂

蒙阴洪沟,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内,儿媳和婆婆姚氏正在抱头痛哭。
哭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紧挨着一场倾盆大雨忽然而至,一个个溅起的水泡就像上苍的一滴滴眼泪,在齐鲁大地上叙说着一个感天动地、可歌可泣的凄怆故事。
这是清朝乾隆年间。
洪沟村的一户李姓人家。
婆婆姚氏面对着其他三个儿媳的挑剔,无言以对。
是啊,自从姚氏重病痊愈以后,三儿媳妇赵氏竟然不见踪影,早请安不见动静,晚侍奉也没有了动静,这还了得!
大儿媳皱着眉头,不就是给婆婆包了几个肉包子吗?就这,自己就觉得不得了了吗!
言语之间,颇有当家的风范。
四儿媳妇撇了撇嘴,四个丫头,连个儿子都没有,这就是报应啊!一脸的不屑。
姚氏怒火中烧,反了!
姚氏领着三个儿媳直奔三儿的院落。

三儿的院落很小,矮矮的围墙有几处已经残落不堪,墙上的石头倒了下来,就像一只苍老的看门狗,掉了几只门牙。
踹开破烂的大门,姚氏一步就窜到院子里。
三个儿媳连忙找了个小板凳让婆婆坐下。
姚氏把手中的拐棍狠狠地向地下戳了两下,咳嗽了一声。
门帘响处,三儿搀着媳妇慢慢的走了出来。
赵氏面色苍白,支撑着瘦弱的身体慢慢的跪了下来。
大儿媳妇有些不忍了,忙帮着扶了一下,但一看婆婆的脸色,立马站在一边。
姚氏眼中带火,气愤愤的:你眼中还有老人吗?
那拐棍早已抡起,干枯的左手就来揪赵氏的发籫。
没有抓到!
早上连籫都不整理,太不守妇道了,婆婆更加的怒火中烧!
姚氏一个趔趄,直接去抓赵氏的左胳膊。
婆婆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赵氏的左胳膊血迹斑斑,衣服外面扎着红布条,格外显眼。
姚氏愣了!
那三个儿媳妇也注意到了,赶紧的把赵氏搀了起来,扶她在下首坐下。
三儿子早已在一旁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姚氏一脸的狐疑。
大孙女从屋里出来,一把抱住赵氏,泪如雨下。
奶奶,您病重期间,我妈妈问您想吃啥?您还记得吗。
姚氏想了起来,就在前一个月,自己一场大病,险些去了鬼门关。
我就想吃几个肉包子啊。
奶奶,您就不想想,咱们家穷的哪有钱买面买肉啊!
大孙女抽噎着。
可我真的吃到了肉包子啊?姚氏有点懵,多亏了几个肉包子,我才能支撑着把病养好了!

三儿子跪了下来。一下子哭出声来。
姚氏呆呆的坐在那里,一时间竟然不是如何是好了。
娘啊,您就不看看三儿媳妇的头发吗?
只见赵氏早先长长的头发,现在短短的排列着脑后,高高的发籫不知所踪了。
头发哪?胳膊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颤巍巍的,用眼睛示意三儿媳妇扶他起来。
娘啊,那面是你媳妇用她的头发换的,她把头发铰了,自己去县里当了,换了一抄面!
那肉?老太太突然站不住了!一个踉跄,多亏了二儿媳,一把扶住了!
姚氏的眼里酸酸的,毛毛的。
那是你儿媳妇割得自己身上的!
老太太的眼睛一下子看到了赵氏的左胳膊!
娘啊,你媳妇说右胳膊有火,她割的是左胳膊!
姚氏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狠狠看了三个媳妇一眼,那三个媳妇早已哭成了泪人!
婆婆扶起三儿子,慢慢的走到儿媳跟前,低下头去,轻轻地抚摸着那条血迹斑斑的胳膊。
突然,婆婆扔掉拐棍,疯了似得抽自己的嘴巴,我让你馋!我让你馋……

姚氏活到八十多岁,终得善终。赵氏被县上举孝廉,乾隆皇帝钦赐“纯孝格天”。现御匾只剩下半联,仍存于蒙阴洪沟李姓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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