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观茅草崮

茅草崮远观

◇李存修  

    为什么称之为茅草崮，我真的找不出什么原因。崮四周山坡上，有核桃、山楂、苹果、桃子，有松树柏树洋槐树，但就是没有茅草，怎会偏偏起名茅草崮呢？而地图上就是这样清清楚楚标出的，至于有何出处与根由那我就不知了。
    光白两字是我加上去的，就崮体本身而言，也就是那块赤裸裸的原型巨石，恰似一截白生生、光溜溜的水萝卜，我所见到的少说是几百座崮，没有一座这样白，没有一座如此光，应该说这是它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亮点与奇特了。
    远看成岭侧成峰。我在蒙山之巅龟蒙顶上见过它，当地人还给它起了另一个名字，叫“伟人峰”。从龟顶向西北方望，最远不超五公里，这茅草崮又极像毛泽东，面向西南，仰卧在碧绿一片的松柏之间，神态安祥闲静，大度毅然。心里明知为象形石，但仍旧产生出诸多联想。
    是日李向仙陪我上山。我们从蒙山的东北方到了山的西南方，这里地处平邑，是他的家乡，地熟有人缘，他请来当地林场的岳场长，场长又安排了一位姓宋的林场职工作为我们上山的向导。宋在山下林子里转了20余年，并上过一次茅草崮顶。
    我们要准备登山的地方有条山间小河，河上有座石桥，过桥有个百多户人家的村庄。岳场长说，这个崮下的山村叫毛家庄，俯近另一村叫金皇殿，据说古时的黄帝就曾住在金皇殿。崮名、村名与古时的黄帝连在一起，应是一种偶然，而且是种极大的偶然，即便如此，也极其耐人寻味。
    沂蒙山区早晚温差极大，早上出门时，冷嗖嗖的，多穿了几件衣物，爬了还不到一公里，已浑身发热，脸上流下汗珠。于是顺手将上下两件外衣脱下留在路边。因向导说过，从崮顶下来还要原路返回，这秋后山里没有人，即便有人也决不会拿别人的东西。
    与其他的崮一样，山坡上是一块块的小梯田，里面种的主要是苹果、桃子，也有少量山楂。除了水果，也能见到红薯、花生、棉花等农作物。这样的小块梯田，从谷底一直向上延伸到了崮跟。这一年，我发现山里农民的生活超过了平原上的居民，爬一年山你就明白了，他们的物质积蓄，是从石头缝里抠出来的，是从干旱中抢来的，是从艰难中逼出来的，他们的付出，是山外的人想象不到的。
    毛家庄在茅草崮的西南角，我们爬到离崮跟不远的地方，右拐，有一放羊人走过的小道，我们三人顺小道前行。越走，野草树木更加茂盛，行走更加艰难，但是，一定要贴着崮走，向导说，只有北面才有上崮的路。
    离崮顶大约还有500米，茅草崮变得不再那样光白闪亮和友好，而是给了我一副严峻的冷酷的面空，似乎它就不欢迎陌生人的到来。因路越来越陡，爬起来也就更加吃力。这时，李主任出于更多的顾虑和其他想法，竟一改初衷，力劝我停止攀登，收队就地返回。这时，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如果能自己爬上去，他们也不能阻止我；要是自己上不去，自然只好退兵。我向着他笑了笑，就是说，不就是还有几百米吗，就让我用实力来回答你吧！
    将近800米高的茅草崮，对我来说，足有九分艰难，若是再多一分，那我就只好退却了。幸好，它有难而无险，有了他们二人的前后鼓舞和稍施援手，我终于爬上了大白萝卜似的茅草崮的顶峰！
    茅草崮顶，这个白白的大萝卜的顶端，说它平，不很平；要说不平，它并无尖峰。它的构成，有好几块扁平的巨石，巨石之间有着隔阂或凹陷，人能跳跃而过。而每块圆石，虽稍有冒突，但不失平滑。无杂草树木，属纯石光石。我一块一块地走过去站了站，最后停在中间最大最高的一块石面上。单从数字上讲，周围几座山头皆在八、九百米以上，高过茅草崮，但从感觉来说，连眼前千米以上的龟蒙顶也在自己脚下，这种感觉是不是一种错觉！
    岁月改变了人对外界的关系，年轻时，每立高高的山头，两条腿则像钉子一样，像橛子一样，牢牢地稳稳地立在石头上，还是原来的那两条腿，却变软了，变虚了，只要到绝壁处，就会出现不稳的现象，是真的不稳还只是一种心里作用，我只能说变化是具体和现实的。年轻人在绝顶处，谈笑风生，若无其事，我只能壮胆站那么一会。尽管如此，我还是举起上山时带的那跟细木棍，指着龟蒙顶的方向，让李向仙给我拍了一张茅草崮顶的留影。
    下山时，向导带错了路，本该原路回，但他提前向左拐了，路是很好走，但是路远了，多走了半个小时。
    爬山是重体力活，下到半山腰，我已饿的肚子难过了，原路上，路边几处堆有山楂，若没走错路，可拿来充饥，这条路上怎没见到山楂树？刚想到这里，路边就出现了一棵很大的山楂树。有一半仍挂在树上，另一半落在了那层厚厚的黄色的树叶上。黄底红果，恰似一副美妙的秋后落果图。因要赶路，我已无心思欣赏，接连从地上捡了十几颗入口。然后，折了三截细枝，每枝上五、六颗，边吃边走，一直吃到原来出发时的那座石桥。桥头有座“中兴”乡村饭馆，我们就在那里用了午餐，因下午还去几十公里外的曾子崮。
    向导把我留在山上的衣服也拿回来了。离开时，我又看了看那座又圆又白又高的茅草崮，虽然很累，但很充实，印象也很深。

    作者为中国当代十大徐霞客之一，中国崮文化网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