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强
崮文化网 小城雨后,一阵阵清风吹走了尚欲压城的黑云,也吹走了停滞许久的溽热。这种雨后新晴的夜晚,安谧、凉爽、干净,湿润的街道少人行走,没有了往日的喧闹,不必强忍闷热的孩子和老人们早早睡去。在昏黄灯光的交错里绕城而行,这种安享让我不安的心抖得安静下来。一对情侣站在十字路口的另一头,依偎着抬头看向天空,我煞是奇怪地也抬起头,才陡然发觉,如盘的月亮早已俏露在天上,自得的放着光……
我有很久没有看到夏天的月亮了,因为这样的季节总是多阴雨,因为此时的我总是习惯拿屋脊遮蔽天空。我静静倚靠在一株老槐树上,看着久违的月亮——得益于雨晴后天空的能见度,我可以清晰看见它的轮廓,甚至它发出的每一道光。正值农历十七,月盘很大,挂在东半天,明亮的放着光,周边残存的云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白灰色,它们游走在月光里最后终于也消失不见。月光撒过屋脊照在路边的老槐树上,那些斑驳的老树静享着月华一定也在思忖旧事吧?而月光仿佛特意抚耳来和老树们谈论着那一些古老的故事,在这融洽的老友聚首的氛围里,我却成了叨扰的外人。在蜗居的顶楼阳台,月光浮在楼顶的红瓦上,洒在缠绕在栏杆的丝瓜藤上,洒在我的身体上,这舒服的月光浴洗透身体直达魂魄,让我的困顿和焦虑暂时飘去无踪了。我以此情此景告知良友,那边停顿许久,以一七绝复文“明月西斜入窗来,半梦半醒低徘徊。最是丝蔓堪解语,一支悄然凌画台。”
季先生的散文里说“每个人都有个故乡,人人的故乡都有个月亮。人人都爱自己故乡的月亮。”月是故乡明,大概就是这样的,而我此时也深陷在这种故乡明月的束缚里。那个山洼里的小村庄,在这样的夜晚一定是被月光笼罩着,美到及至的了。小村子背靠着山,东面是山岭,西面也仍是山岭,只在南面敞开了任一条小河泛泛流过,而河的对面却又是山,这样的夜晚,月明星稀,光影斑驳,仿佛所有的月光都集聚到这里,“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斗牛之间”是那么自然的不必去想象的风景。
此时的小院,没有光影的扰乱,定然全浸在了这明亮的月光里,院落里的樱树遮蔽了半个庭院,小黄狗在月光下焦躁的游走着,戒了烟的老父亲必然又是斜躺在椅子上将睡未睡。在宁静的山村,这样的月亮给劳累了一天的村落以安全感,让这村落里的人得以静心安寝。
“到得了的地方叫远方,回不去的地方叫故乡。”我伴着月光游荡,去找寻我的哥哥嫂嫂,去找寻我的姐姐妹妹,找寻那只咬过我的小黑狗和被我欺负过的小花猫,可是游荡而后只听见母亲搅拌着月光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停在孩提的记忆里。
此时,我唯是如此庆幸,得读这家乡最明的明月,得有知己畅谈相欢,酌字成章,而我又是何等的遗憾,此时我并未站在区区几十里外的老宅,未曾坐在老迈的门槛看这轮明月跃过东屋的屋脊,爬上院子里的樱花枝头,投我以记忆的影子。
这样的夏夜,温凉如水,宁静若野。展开月光如书,读出乡情不远,读出淡淡的哀愁不断,读出并不太温柔的往事,而你我不过站在这广阔月光的一隅里,静待着下一次它的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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