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修
五月四号,我用一天短暂的时间,对临朐的歪头崮进行了考察。这一天工作的意义,不只是对一座崮进行了登顶和考察,更重要的是,经过了解,我改变了对一个县的认识,临朐不是少崮,而是多崮,这些崮不是在靠近昌乐和安丘的东部地区,而是在比邻沂源的西部地区。因时间上的安排,一天之后离开临朐,约定下次尽快再来。在紧张的周转中,我又寻到了再访的时间。
转眼就是两个月,我从沂源回到了临朐,跟上次一样,陪同我的还是年轻的旅游局副局长范玉海。第一次他陪了我两天,这次是三天。
狮子出沂山,并不是说世上的百兽之王狮子从非洲大草原迁徙来到了山东半岛,而是沂山上有座极像草原雄狮的崮。听小范告诉我,这里原本也不叫崮,几十年前,人们便称它为崮。自从被冠以狮名后,它显得更有生气,为沂蒙山增加了更多的神密。
由一条深谷相隔,把花枝台、歪头崮、回头崮隔在了一边,而狮子崮独守半边,直线距离不到四百米。虽被相隔,但它们顾盼连连。正是因为如此,歪头崮再也歪不回去了,它是铁了心要歪到终老。回头崮从此也回不到原来的方向,它们分秒不停地凝视着面前的这头雄狮。而雄狮高高地仰着头,永远地望着它们,双方的会话是无声的,它们双方所希望的、所追求的,是我们人类永远也不可能知到的。
我记得是到达离花枝台不远的一个地方,路分左右,向左是歪头崮,向右是狮子崮。
一路是石阶,不过到歪头崮的石阶人踏的痕迹明显,我看到的和闻到的皆是人气;而通向狮子崮的路上,可能是因为狮子的兽性与霸气,尽管有心人费钱耗力同样修上了石头台阶,但游人没有买这头雄狮的账,所以,我们在这个大晴天上崮时是两人,下崮时仍是两人,可能这个半天里就我和范玉海上了狮子崮,不知这头石狮子是不是会感到失落。
以前对沂山的感觉是片面的、不公正的,总觉得它树少石头多,绿少山岭多。其实,它与蒙山一样,是座绿色的沂山,是绿色的天然大氧吧。你从远处向着狮子崮望去,青松翠柏,无涯绿海,只见从茫茫绿海中,一只庞大黄赫色的雄狮冒了出来。它挺颈仰头,背部又自然地凹了下去,但至臀部,重又翘了起来,活像一只仰头远望的雄狮。那种气势和力量,精神和风度,成就了一个沂山狮王的形象。
从远处正面看,狮子是张着口的,而且是典型的狮子大开口。我从狮身一侧,转到狮子头部,头部下方就是大嘴吧。一块块红色的花岗岩,恰在嘴部形成一个巨大的深深的空间,看过去就是一个张开的大嘴。如同电视上狮吼的画面。可能这石狮的吼叫声,传给了对面的歪头崮和回头崮,传给了遥远的大山,传给了非洲草原上它的那些同类,至于传达了什么,以及对方的回应,我们就无从知晓了。
对于每一座崮,我当然要关注它的外部形态,植被状况,再就是岩石构成及风化成的土壤厚度等。我在狮身一侧,发现有美丽的红沙岩,这本身并不奇怪,但它内中夹杂着一种异质石层。石层又是由多种彩色物质组成,奇异、多姿而斑斓。这些现象,引起我无限好奇。幸好我没学地质,没研究过石头,要不就要天天夜里做石头梦,而不是做崮的梦了。
在狮子头的下方,我注意到了一条巨大的可怕的裂缝,里面黑乎乎的,深不见底,谁也不知里边藏着什么玄妙。人若是掉进去,可再也出不来了。上面讲的都是闲话,更重要和更严峻的是,若哪年哪月,哪一个时辰,沂山里传出一声巨响,一块如房屋大的花岗岩从狮子嘴巴的一边垮了下来,轰隆轰隆滚到山底。巨响之后,狮子的嘴巴就再也不存在了。嘴巴失去了,还叫什么狮子呢?不过,这样的巨大变化,十万年以后也不见得发生。
但总有发生的时候,去年秋天,蒙阴岱崮笊篱坪村的村民,在一个暴风雨之夜,他们听到呼呼隆隆一阵闷响,天亮一看,原来大崮上三个顶中最大的一个顶垮了一角,向下吞没了几百米长好几十米宽的一大片山林,幸好那片林子里没有住户人家,要不就永远不得翻身了。这次大面积的岩石垮塌崩裂,使一座完整的大崮改变了形象。
在下崮的途中,我们见到了一截立体的山壁,这山壁由厚厚的红土层构成。除了红壤之外,就是那些又细又长盘据在内的纵横交错的树根。土层厚度至少有几米,正像人们常说的:“上有封顶,下不保底”。因为谁也看不到红壤的基层深到哪里。这时我也豁然明白:为什么沂山有这么好的植被,漫无边际的青松翠柏,就是因为这层厚厚的肥沃的红色土壤。
在狮子崮上,我又西望了一眼歪头崮和回头崮,它们俩屁股对着屁股,背靠着背,可老死不相往来。我一下想到了这样两句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靠背不相逢。
作者为中国当代十大徐霞客之一,中国崮文化网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