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修
面前的这两座崮,它的出处就是我在“透明崮”一文中讲过的,杨二郎肩上的挑子掉在了地上,在透明崮南面不远的地方变成了两个崮,名叫双崮。才过了三天,我就跟着二郎神的脚步,从夏蔚的透明崮到了姚店子的双崮。
今天像是个大动作,沂水文联和作协的两位主席都来了,镇上也跟上了两位领导,加上几位司机,从山下向着遥远的双崮开拔了。
说是双崮,其实并非一双,而是两双。除了一号崮和二号崮,两者之间还有一双小小的崮,在一条直线岭背上,两大两小共四个崮。
经过近一小时长距离的山坡攀登,我们几人先后穿过密密的杨树林,地上是层厚厚的树叶或杂草,枯叶杂草底下才是最需要小心的,那就是极易让人摔倒的滑脚沙。当我到达崮跟时,两位年轻的司机已经先我上了崮顶。这让我又想起了泉庄镇的那位李春祯,他若先到,一定会等等我,但这两位小伙子就无此意识了。
我爬到崮主体的腰部,突然前头出现了一块拦路石。石左,是峭壁;右首,则是山沟,这使我无法迂回。前面的石头也并不高,1、5米左右,但它不仅垂直,而向我探了过来,这就更增加了难度,努力了几次,总是无功而退。要在过去,一下就窜上去了,可岁到如今,真是无可奈何。幸好我借助了一根树枝,才勉强登顶。
崮上多是刺槐,这种树类总是落在季节后面,还未见绿叶,干桠秃枝错纵交织,稍不小心就会遇刺。百多米长,三、四十米宽的崮顶上,竟有三十多家倒塌败落的古旧石屋,这些都是躲难的人家避盗匪战乱搬上崮顶的,占据中间部位的应是富余大户人家,屋基大约20几个平米,崮边最小有五、六个平方米的,那定是穷人家的避难场所。
在双崮顶,刺槐交织,烂屋横陈,阴森灰暗,似有种异样感觉。虽无阵阵阴凉之风从废墟里吹出,却心虚自生。在其它崮顶,或草地,或树木,坦荡平整,一目了然。心境就是不一样。邵光智从石缝里采了一大把肥肥胖胖的野韭菜,他倒是神情依旧,到哪里都不会忘记采上一大把野菜。但是,那样肥嫩的野韭菜,怎会无人来采呢?
下了一号崮,经过两百多米长的一段山梁,走向西面的二号崮。中间额外地翻越了两座小崮,一座高有三米,一座只有两米多,但具有完整的崮的形态:四面陡,顶部平,还不是一块整石,而是由好几层不同岩石构成。崮,没有大小的尺寸,只有位置、形状和岩石的界定。是崮再小也是崮,非崮再大也不是崮。
二号崮的北侧,有条坡度不陡的路,等我登上崮顶后,魏然森已经早在上面了。他腿上有点小毛病,难度大的崮一个未上,今天破天荒走上了双崮中的一个。此崮顶甚小,长不足百米,宽有三十米,上面有稀疏的树木,同样有不少狼籍倒塌了的废屋。魏说这是当年农民为躲避大土匪刘黑七而到崮上盖的石房石屋。
魏在崮顶,兴致极高,让我给他留影一张。我觉着他此照甚佳,一是心情气色好,二是地理环境好,三是时间光线好,当然效果就好。魏是写农村题材的长篇小说作家,多次获奖,走的也是一条像莫言那种编写庄稼人故事的路子。看到自己的照片,十分满意。我说以后要是得了诺奖,就用这张照片。不知他想什么,只是笑了笑。
我们一一回到了大路边,只是文联主席邵光智还迟迟没有从山坡的树林子里走出来。天色渐晚,双崮四周已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暗影,林子里已无路可寻,难道这位诗人竟浪漫得忘了归返?
诗人悄悄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从林子里带回来一个可怕惊人的故事,听了后毛骨悚然,后怕不止,要是早知道说什么也不敢上了。
光智独自一人下山,在林子边遇上了一位牧羊人。这位羊倌十分担心地告诉他,近几年,崮上出了条大虫,足有好几米长,有几人见它到山下溪边饮水。它饮水有条常规路线,天气好时能看到地上的那条浅浅的印痕。今年惊蛰已过好久,听说这条大虫已从崮顶下来活动寻食。光智问他如此大的蛇吃什么。羊倌说,这些年这片大山保护的好,各种飞禽走兽越来越多,兔子、鼠类、獾、各种鸟类、鸟蛋等,足能维持一条蛇的生命。这些年,人与蛇都住在这片山里,相安无事,谁也没有去伤害谁。久而久之,人们就把它看成蛇精了。
当地人为了提醒外地人不要冒然上崮,人伤了蛇或蛇伤了人,或让爬崮的人受到惊吓,都是不好的事情。所以就在传统的上山的路上挖了条沟,意思是说上山者到此为止。但他们又不愿高竖招牌,搞的本地人慌慌不安。更怕的是外地人上山猎虫,一旦被人盯上和算计,凭现在的技术和科学,这条大蛇很快就要被擒,而被关进动物园的铁笼子里度它的晚年了,那不是当今人类想看到的结果。蛇长到今天,不知已在山林里熬过了多少个日月,并无伤害人的传说和记录,为什么就不能自由地生活在人类身边的土地上呢?
但是,我们上山时,未走当地人习惯走的路,是通过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上了崮顶。如果事先见到那条沟,可能也就放弃了,而我们偏偏就是没有看见。我时常进出山林,也见过或大或小的蛇,那都是偶然事件。草木中的虫蛇,最想躲避和害怕的就是人类,你只要稍有动静,即便是细微的声响,它就早跑的无影无踪了。
过了三天,我的沂水行程已结束,县里文艺圈的有关人物出来了十几位陪我吃顿饭,有位搞摄影的中年男子听说了此事,立刻接上了话茬。他说有次为了摄影进了山下一片草地。突然,唰唰的声音传来,他认为是阵风吹过树林。稍一定神,有条灰色长物从草地上迅速游走,经过之处,青草纷纷向两边倒伏,当他醒悟过来,连大虫的影子都没有了,留下的只有人的心悸与惊慌。
摄影师餐桌上的一席话,证明了邵光智没有编故事,那位老羊倌讲的也都是实情:沂水姚店子的大山里确实有条已经修炼成蛇精的大虫了。不过这条蛇精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类,它与当地山民各过各的日字,和平相处,相安无事,愿这样的生活能长远下去。
只要不出个法海,双崮四周山林里就会平安无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