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修
屋楼崮位于日照市的莒县县城东郊。
四月中旬,应邀到临沭参加朋友一本书的新闻发布会,当时正在沂水泉庄,因自己的日程紧,路途远,去与不去成了矛盾。只因我为该书题过词,又写了前言,实在不好拒绝,于是就搭乘莒县朋友来接我的车,驶行一百多公里,到临沭开了会。
莒县的三位朋友也要去参加会议,在路上的交流中,他们说在莒县城东也有一座崮,远近闻名,崮顶有寺庙,每年四月八当地人喜欢到崮上去赶庙会。在此之前,我并未听说这些。因此,我的心态发生了急转弯,因这次出发,并非只去参加一个会,会上去发个言,而还能进行一个地方名崮的考察。一个变化,使心情与兴致顿生。
会后,在莒县曹建国等朋友的帮助下,我急急忙忙去了屋楼崮。
出莒县县城,迫不及待地东望,远处,有座矮趴趴的山,如同一只大的动物静静地卧在地上,只是隐约见到顶部有座方形建筑,听说是座小庙,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力和生气。按理说,崮有着自己的轮廓和形状,那就是上面要有一块耸立的突出物,说的具体一点,就是山上有山,像什么倒是其次,但必须卓立雄起于山顶。我没有看见自己慕名而来的那块崮体物,心中突然又沉了下来。
我没有别的选择,车抵山脚,姓纪的一位朋友陪我上山,他五十几岁的年龄,爬山能力并不如我,但却处处设法帮助别人。让我突然想到,这莒国人的后裔怎会这般热情?在战争年代,这里是山东革命人民的神经中枢,这里的变化,直接影响着全国革命斗争的大形势,古莒国的地下,似有一种神气。所以,当地甚至有这样一种说法:“山东想富,开屋楼崮”。此话到底有多少含金量,我至今想不明白。
未到山下,经过一个有着200户人家的青砖红瓦、错落有致的村庄,名神集村。原来的山会是在这里赶。每年四月初八,一年一次。当地百姓有这样的说法:“神集的孩子,生下来一集就会走”。听起来有些悬乎,可神集的孩子一年才赶一个集。自1957年,庙会自神集村移到了店子集。山会那天,周近的沂水、日照、莒南和沂南等地的乡里人纷纷来到这里,全天人流不断,你买我卖,烧香拜佛,各人表达各人的愿望。
我不是赶山会的,是为崮而来,为崮而爬山,为崮而远行。到底山上有没有崮,心头一直无数。既然到了山下,那就得向上爬,即便找不到崮,也算是一种了结。
神气也好,怪气也好,首先我觉着上山的路就绝非平常。山上的坡度并不甚陡,而上山的台阶却有着我从未见过的英雄气。且不说厚薄不均,而多数在30至40厘米之间,有的超过了40厘米,不是与国际接轨,而是达到国际正常标准的3至4倍。我忽然想,这老区的人就是敢想敢干啊!当时的建造者只想到了健壮的小伙子和运动员,怎么就不为老年人想想,每年的重阳,他们谁能登上去过节呢?同时也应为儿童妇女们考虑,这是当地名山,星期天节假日,她们怎么来踏青郊游呢?我这个常爬山登崮的人都胆怯,别人又会怎样?
及至半山腰,台阶消失了,我松了口气。山坡成自然状态,有几帮十几岁的女孩子叽叽喳喳地从一簇簇灌木丛里向上爬,我跟在她们后面,觉得比刚才的台阶好多了,不需一步迈那么高,爱挪动多少就挪动多少,反而觉得轻松多了。虽有45度的坡,可并不吃力。脚下尽是细小的碎石,爬起来脚老是向下滑,踩的那些小石子哗哗啦啦向下滚。但身边总是有灌木的枝条,只要手里握上一根,身上就来了力气。这是我最习惯用的一种方式,因年岁不饶人啊!
已近山顶,但仍不见崮的影子,心头似蒙上了一层暗影,当这层暗影在山上游曳的时候,落在了山顶的北侧,变成了一大片被烧成黑脸的山坡,有的被烧焦的树干依旧横在那里,灌木丛随火而去,但有一簇簇又细又嫩的小草从焦黑的表层下冒了出来。眼前的现状告诉我,这是几年前的一场火灾,毁灭了山上几十亩树林,叫人心疼难受。沂蒙山中的山山岭岭,半秃半绿的满山石头,能从岩石底下钻出一棵树来,那是件十分不易的事。但一把火就烧去了半边山头,将一座屋楼山剃成了阴阳头。毁山容易绿山难,想要这块地方重新长出一片松柏的绿荫,没有一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是不可能的。归途中,在山脚一墙壁上有一大幅红色标语:绿色孕育生命,防火重于泰山。我想:人有了防火意识无标语他照样防火;若无防火理念,即便有满天标语,他也不会防火。
登上山顶才发现,这屋楼崮西、北两面为有坡的山体,东、南两侧是陡峭的悬崖。可以说,它是半山半崮,亦山亦崮。从西面看,它是山;而从东面望,自然为崮。当地人称其为崮,说明有种崮的情结。
山上有座神庙,规模不大,但从老远即能看到那方方正正的轮廓。步入,正面有几尊神像,什物零乱,无香火,因山会在四月八,到那天,人头钻动的香客会让崮顶烟火缭绕。
庙后有一巨大平台,在平台正中,有个一米见方的古井、怪井。自井边下望,黑不见水,深不见底,扔下一枚石子,长时间才听到扑嗵一声嗡嗡的回音。证明水离井口有着很长的距离。离井口一米内,有几块木板横于井壁,这更令人生畏,这到底是井、是窟还是坑呢?
原来,晋代佛教传入莒州,且十分兴盛,寺庙发展迅速,曾到100多所。如浮来山的定林寺、檀特山善寂寺等。庙多僧众,佛教信徒越来越多。于是一座高大的佛塔便修了起来,佛塔底下有地宫,地宫里藏有舍利子,千百年来,传说与记载皆是如此。
公元1668年的一场大地震,宝塔被夷为平地,僧人四散而去。有人乘机凿洞进宫,妄图盗取舍利。至于是否得手,无人可以奉告,所以至今仍是个大大的疑团,成了不解之迷。我今日所见之洞,就是盗宝者留在这崮顶的一个悬念。如果将来哪年哪月新的佛塔耸立在屋楼崮上时,这个骇人的洞窟或许也就不存在了。
离开屋楼崮主体,到了东南方的一个稍矮些的小山头。这里三面峭壁光崖,只是西北一角与主
体连为一起,有着那种岛屿与大陆相连的痕迹。结合部并非巨石,也无树木,明显是一种不久前的
作为。我认为这里也是1668年康熙年间的那场大地震留下的,它既摧毁了高耸的佛塔,也让两座山
头连在了一起,把一座典型的崮变成了一座半山半崮的石头山体——这就是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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