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均潭
大自然的美,并非独钟于名山大川。柳河东笔下的小石潭,常建那曲径通幽的破山寺,不也将诗人陶醉得乐而忘返吗?
百草坪,一座默默无闻的山,一颗沂蒙崮乡的“美人痣”。
北国的暮春,不比江南,大概刚刚抵得上初春罢。从山下的五里沟村沿蜿蜒小路而上,只见涧边几株幼杨,才萌出些许褐绿;坎上错落生长着几株舒展的马尾松,已深绿得照眼。爬不上几道弯,松渐浓起来,山顶的松涛也切近了,形成一堵深碧的墙,似乎峭壁也加厚了许多,及至从这堵“墙”里进去,才知已到了山顶。眼前的景象和心中的感觉将原来的那堵“墙”作了画轴,倏然抖展开去,将画沿远远地支挂到云脚边上。圆转的山头淡缓地散立着,将铺向远处的松林涌涨出几许淡缓的波纹,现出一些美人胸廓般圆润的线条,托浮起几缕斜阳的银辉。偶尔几株立在高处的松影,也娇美地袅着腰肢,山风一来,那风姿与情致更是迷人,风情万种地招逗着你。此时,不由你不勾想起时间早已遥远的一段旧情……想便只是想,只是抬了眼对了林际那几朵凝滞的白云,将一腔怅惘巧妙地改装成“情满于山”的激赏的感叹,在人前掩饰了过去。
我是陪一位老同事为种花而上山挖土的。松荫下年深积久的腐殖质已成蚕沙状,沾着雪白的菌丝,肥得很。对此,养花者趋之若骛。我们从枯落于树下的蓬松的松针层下面掏足了土,便在山顶那片开阔的已经泛绿的草坪上小憩,点吸了烟,看夕阳烘染着林际,听晚风低吟着松林的浩瀚和幽深。山鸡在另一个山头上唱的大概是啼血般的情歌罢。我仰躺到如绵的草茵上去,感着那新草的凉柔和枯草的温存,生出一种全新的思绪:大概人之于爱就是如此罢,过去的感情象枯谢的衰草絮着你的心巢,温存着你;新的思念又象初生的柔芽涌着你的心潮,激动着你。想到这一层,那心荚里便猛然迸出一颗“红豆”,真的起了思念。我多想引臂一呼,归去来兮!在这四围松涛,半山落霞的如茵的草坪上,怕天地之间不只有你和我吗?一阵山风,将身边鼓胀了编织袋的新土的气息传了过来。哦,哦,落叶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对于酶的科学的研究,不是提示生命现象的本质具有重要的意义吗?而珍重人生的意义,也许在于对于美好感情的执著罢。松针即使化作泥土,也便透着那么真切的松脂的清香,怕不是它那“凌寒翠不夺”的幽思罢。
“下山吧,天要黑了。”老同事在山头上伫立了很久,步到我身边说。我们依原路下山,我的思绪也便留在了后面那盘绕屈曲的崮乡山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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