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玉
中秋节的第二天,我们一行十一人相约去登近在咫尺的虎头崖。
虎头崖,据说早些时候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叟崮。它在蒙阴县城的西南方向。距县城仅六公里之遥。
你若在县城的最高点,或在县城的城南边,不经意地向西南一望,就会望到它。
孰料就是这样一座挂在嘴边,挂在眼皮上的山,要真正走到它的面前,来到它的身边,却也需费一番周折!你或许认为我夸张了!但令你不得不信,令你大跌眼镜的是,这区区十几华里,我们光下车问路就问了五次!
就在问到第三次的时候,我们已来到虎头崖的西面,即虎头的正前方。从车窗里抬眼望去,它威武地雄踞在那儿,两只耳朵耸立着,特别彰显它特有的虎虎生气!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妈妈做的虎头鞋、虎头帽、虎头枕。鞋、帽、枕头上,小老虎的眼睛炯炯有神,印象特别深刻……遐思中,大家已走下车来,但见个个信心百倍,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就在这时,一位正在掰玉米的淳朴善良的大嫂,笑吟吟地告诉我们:虎头崖的正面,山高崖陡,状如刀劈斧削,根本无法攀越!最好从南面上。于是,我们只好遗憾地折返。又一路打听着前行。
此时,人群中有人提议“从这儿往西去,就是蒙恬故里和颛臾庙遗址。我们去拜访一下吧!”众人皆响应。于是驱车前往。
八月的原野,到处是一派丰收的景象。白胖胖的花生,这个时节,早已被运回家;现在占据田野的是玉米、高梁、大豆、地瓜……中秋节过后,正是收获玉米的时节。这时,你若来到田野里,就会发现,站着没掰的玉米和已经被砍倒待摘的玉米各占一半。你在玉米地边走一走,或是在玉米地边站一站,玉米那种丝丝的,恬淡的香气,就会把你带回到幸福难忘的童年!
记得小时侯,放学的路上,总要经过一大块玉米田。放学后的孩子,就如出了笼的鸽子,三五成群的,快活地跑啊,跳啊,唱啊,笑啊!我们几个小伙伴,总喜欢在玉米地里,寻找那种不结玉米的玉米棵,我们叫它“甜秸”。谁若找到了,就会欢呼雀跃,折来摘去叶子,扒去外面的那层硬皮,一节一节地分开,每人一块,然后大嚼特嚼起来。那饱满的,甜甜的汁液,有时咽不及,就毫不羞涩地,顺着嘴角直流下来。因为大家都彼此彼此,所以就谁也不会笑话谁馋!——这就是儿时的“吃甜秸”。
当年的那份甘甜,就是一份快乐美好的童年!
今日的这份回忆,就是心灵一次愉悦的欢颜……
其实,玉米是印加人的主食。在南美的荒原上,玉米像太阳石一样金黄灿灿;像玉石一样温润晶莹。它或软糯,甜美;或清香,甜脆。它照耀着印加人的生活,它照亮了印加人的幸福岁月。
然而,在今天看来,玉米,这种普通的农作物,它不仅照亮了印加人的生活,在我们古老的东方,它亦无怨无悔地,养育着一代又一代的龙的子孙,一辈又一辈的龙的传人。
我的名字中有一个玉字。每每有人问我是哪个“yu”时,我总喜欢微笑着轻轻地回答“是玉米的玉”。记得有一次,在类县的作品研讨会上,文联的公主席笑着说“以后就说是美玉的玉;别说玉米的玉”。我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可我依然真诚地在心里谢他如此地抬爱!但后来我仍“痴心不改”!再有人问,还是喜欢轻轻答一句“是玉米的玉。”——总私下认为,玉米的“玉”里,天然地,就多一份淳朴,多一份朴实,多一份朴素;更自然而然地,就多一份真挚,多一份真诚,多一份真情!
或许是我们的脚步,惊起了右边玉米地里近处的几只鸟儿。它们在仍显稚嫩的高梁穗上落一落脚,然后划一道优美的弧线,又落到高处的电线上。喜欢摄影的同行的李局,在不停地抓拍。看他的摄影器材,已知水平已非寻常。在鸟儿的啼啭里,我无意中往左面一望,不禁喊出声来“芦花!”只见路的左边,一片苇花荡漾!苇叶茂密碧绿,芦花摇曳多姿,美哉!芦苇,本是靠水而居,或生长在水中的一种植物,不曾想却在田野里,陆地上,竟然和她不期而遇。自然,真是神奇!美丽的大自然里,惊喜无处不在——只要你打开心胸,只要你走出户外。
拜谒完两处遗址,看罢那棵数百年的,几人合抱不过来的,枝叶如云的苦楝树,我们向着目的地虎头崖进发。等问路问到第五次的时候,车子才轻捷地穿过一片洒满阳光的杨树林,拐上一条平坦的水泥路,径直来到虎头崖正南面的山脚下。
此时,已近上午十时。一行人从虎脖子处开始攀登。虽然已是秋天,但这个钟点,天气依然还是比较炎热。走在前面的丁会长、刘老师摘了大把大把的山楂,分给众人,说是可以生津止渴。我们深信不疑,因为刘老师是一名资深的中医大夫。吃着山楂,我端详起这片山楂树来。山楂树的叶子是黛绿色的,很有质感;一嘟噜一嘟噜的山楂,红艳艳地缀满枝头;山楂树的形状很美,近观远望,似染了红霞的绿云朵!帅哥美女们纷纷在树下留影;流连…… 想起老谋子的《山楂树之恋》。爱情真的不需要奢华,不需要惊天动地;哪怕最质朴,最素常的一种东西,也可以诠释它,见证它,代表它——亦如眼前这普普通通、安安静静的山楂树……
整座虎头崖属花岗岩石质,土壤十分瘠薄。所以,它的植被并不茂盛。放眼望去,山上这儿或那儿,零星地点缀有几棵松树。松树不多,却很美!棵棵堪称“美人松”。整个山上,除了这稀有的松树,再就是脚下已半衰的枯草了。而这次虎头崖之行,撞击我心扉的,却是那些盛开在衰草中,岩缝里的雏菊!
攀上虎颈,登临虎头,放眼南眺,迤逦的银麦河,似一条淡蓝色的飘带,好像是不小心,被风吹落在了虎头崖的东南面;西望,两条蜿蜒的小路,在山脚下汇合成一条,是专供四面八方的人们,到此登崖观赏的。联城的十二座城子,从西北到东南,星罗棋布地撒落在一片绿色的田野上——迷人的田园风光,旖旎醉人!“崖畔上开花崖畔畔高”——从崖顶上向下望,白色的雏菊,从山脚下,一直点缀到山顶。不,不是!不是点缀!不是她点缀山坡,山崖;而是山坡,山崖依附着她,捧举着她!她开得那么热烈,那么奔放,噼哩啪啦地把整座暗淡沉寂的山,燃亮!可她却又那么从容,那么淡定,那么娴静,那么安宁!她不卑不亢,安然地沐浴着自然赐予的阳光,在天地间静静地绽放——不羡几步之遥貌美如云的绿松;不弃相依为邻韶华已逝的衰草。山因雏菊,而去掉了一份粗砺,一份暗哑,一份苍寂;山更因雏菊,而平添一份生机,一份活力,一份淡雅,一份清丽……
雏菊的颜色,洁白,洁净,莹莹的,宛如冬夜里的白月光。这是一种令人心灵宁静,心绪淡然的花。八月,是她蓬勃的世界,她妩媚的王国,她芬芳的天下!她开在崖畔,山腰,山脚,田间;开在路边,庭院,阳台,几案……她不语,亦不言,只是默默地凝望着你,淡淡绽开她的笑靥;而你,只需一低头,便会望见……
而人们大多数时候却总习惯抬头仰望。仰望茫茫之宇宙,辽阔之苍穹。有时的仰望,却不免令我们心生迷茫,怀揣悲怆。随着对自然地接近与亲近,当初那种登上山时“一览众山小”、心生呼啸的感觉,已渐渐远去;随之而来盈满内心的,是对大山,对自然的敬畏和崇仰!
今天,在山的面前,我不禁微笑着,虔诚地,轻轻低下头来……
那不经意地一低头的瞬间,美丽的山花,会扑满你的眼!
勿用垦植,你的心田,于那个瞬间,亦会变成一座瑰丽馨香的花园……
美,能滋养我们的心田;能放牧我们的心灵。
而我们离美的距离并不遥远——仅仅,只是,隔着一低头的时间和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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