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崮镇西北崮群中,有座奇特的崮。高高的山脊上,顶着两座像月饼那样圆的崮,且紧挨在一起,就得名团圆崮。团圆崮东侧,突起三座山峰,一样尖,一样圆,一样高,人称三宝山。世代相传,中间那座山峰下是空的,是狐仙居住的地方,就叫胡家庄。
三宝山东侧,有个村,叫茶局峪村。清朝末年那阵儿,村里出了个赵善人。赵善人。赵善人上几辈子积下了点底货,小日子过得不愁不忧,就经常接济穷人,逢年过节总忘不了去看那些鳏寡孤独。赵善人心太善了啦,路上碰到只断腿的喜鹊,便带回家中养好伤,再放回到树上;下大雨淋下几只雏雀来,他将雏雀捂到棉花套子里,直到雏雀还了阳,再送进雀窝里;路上碰到只大蚂蚁,他也翘着脚走,生怕踩伤这小生灵。这天,赵善人到坡里赶集,路过禽畜市时,见一位打猎的在叫卖一只小白狐。小白狐两根前腿被捆到一起,一根后腿被打断了,伤口流着鲜血,另一只后腿在时快时慢的抽搐。赵善人见小白狐眼圈通红,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就立马掏出一块大洋将它买下来,抱在怀中。他顾不上赶集了,急急找到卖野药的郎中,买了些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面,将小白狐的断腿复好位,敷好药,抱着回了家。打这起,赵善人天天给小白狐换药,妻子卞氏也天天给小白狐弄好吃的,两口子像照顾亲闺女那样照顾小白狐。一个多月后,小白狐的伤势完全康复,赵善人就抱着它来到三宝山,找了个狐狸经常出没的山洞,将小白狐放了进去。小白狐回过头来,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赵善人,才依依不舍地回过头去,钻进洞中。
却说赵善人有个内弟,年轻时上山打猎掉下了光崖,摔断了一根腿,治好后短了一大截,走路一瘸一拐,人们就叫他卞瘸子。卞瘸子没说上媳妇,三十大几了,还光棍一条,没牵没挂,就整天端着杆洋炮在光崖茬里打转悠,许多生灵倒在了他的炮口下。卞氏劝,赵善人也劝,两口子苦口婆心地劝,让他不要再祸害那些生灵了。可卞瘸子三天不摸枪托子,心里就像有几只猫爪子挠,哪里会听得进姐姐和姐夫的话,还是整天端着洋炮,在崮顶上、崮根里转悠。一天,卞瘸子开始发低烧,一连烧了个把月,直烧的浑身没有四两劲,脑子里晕晕乎乎,愣没当回事。后来,觉得背上发胀,抬不起胳膊,这才找郎中看。这一看,不得了了啦,卞瘸子背上长了个黑碗大的毒疮,四下里发红,中间发紫,摁着不觉疼,晃着晃不动。土郎中说:“你这毒疮,我治不了,另请高明吧!”赵善人就去串四方,到处求名医,可谁也治不了卞瘸子的毒疮。一百天后,卞瘸子的毒疮破了头,哩哩啦啦向外流脓淌血,全身开始发高烧,直烧得他昏迷不醒。看样子,卞瘸子只有等死的份。人们私下里嘀咕:“卞瘸子一辈子打猎,不知打死了多少生灵,这毒疮是他行促促的!”促狭归促狭,可他是赵善人的内弟,只要有一线希望,赵善人还得外出求医呀!
这天,赵善人早早垫了垫饥,又外出寻访名医。刚走到三宝山旁,路边有位雪俊的闺女向赵善人侧身一揖,道:“赵善人,听说您的内弟背上长毒疮,俺家奶奶就专治这种病,要想让病人早点康复,您就跟我来吧!”“真的?”赵善人大喜,忙问俊闺女的身世、住址。俊闺女说:“俺是胡家庄人氏,俺家奶奶是名医,俺就是她的亲孙女,你就管俺叫小凤好了!”说着话,赵善人就跟着小凤走去。前面的路变成台阶,台阶边到处是奇花异草,拐弯处还有歇脚的凉亭。没走多远,就见一棵老槐树,半遮着一座大瓦房。小凤指着瓦房说:“这就是俺的家,俺奶奶正在家等您呢!”赵善人跟小凤走进朱漆大门,见正面八仙桌旁,坐着一位白发飘飘的老妈,慈眉善目,脸色红润,心想这就是胡奶奶了,忙上前作揖。胡奶奶起身下座,将赵善人让到八仙桌另一边落座,叫小凤沏上茶,和赵善人边喝边聊了起来。
赵善人就将内弟卞瘸子怎样喜欢打猎,怎样摔断了腿,怎样生了毒疮,一一说给胡奶奶听。
“这就是报应呀,这卞瘸子是恶有恶报呀!不过……”胡奶奶转过话头说,“你可是俺的大恩人呀,看在你的面子上,俺也得给他治一治呀!”
“俺咋会是你的大恩人呢?不敢当,不敢当呀!”赵善人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实不相瞒!前阵子,你救的那只小白狐,”胡奶奶指了指正在倒茶的小凤说,“就是她呀,她可是我的亲孙女哟!”
“啊呀,您原来是狐仙奶奶呀!”赵善人啥都明白了,忙起身施礼。
“甭客气,甭客气!”胡奶奶说,“今天,俺是请你来看戏的,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呀!至于你的内弟的毒疮,好治!看完戏,我就出方!”
胡奶奶正说着呢,小凤已领着几个丫头,将茶和菜肴摆上了八仙桌,又抱来一坛老酒,分别给胡奶奶和赵善人斟满酒。
“老酒一杯,略表寸心!”胡奶奶举起杯,“赵善人,请!”
赵善人也端起杯说:“胡奶奶,请!”
胡奶奶和赵善人刚喝下一口酒,门外槐树下那大戏台上便开了戏。那老旦,那小旦,那老生,那小生,那对白,那唱腔,那拉妶 ,那敲梆子的,比庙会上名戏班子唱的戏不知要好多少倍。赵善人边看戏边想,这仙家就是和凡人不同,连唱的戏都带仙味。小凤殷勤斟酒,赵善人和胡奶奶边看戏,边饮酒,边拉呱。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戏煞尾了,酒也喝足了,赵善人便提起内弟的病来。
“他的疮好治!”胡奶奶说,“你跟我去后磨坊里看看驴点灯就明白了!”
赵善人就跟着胡奶奶走去。向左,向右,在向后这么一拐,来到一间大磨坊。胡奶奶指着磨道里的驴,对赵善人说,“你就看看吧!”
赵善人朝那驴看去,吓了一大跳。原来,这拉磨的驴背上,被剜了一个很大的圆坑,渗出了一坑驴油,当央里插了根很粗的黄草棒,上面裹了一层厚厚的纸捻子,顶上点着寸多长的火焰头。赵善人就问胡奶奶这驴点灯是咋回事?
“这驴呀!”胡奶奶说,“就是你内弟卞瘸子的原身。这驴背上剜的大坑,就是卞瘸子背上的毒疮呀!这身上的油啥时熬光了,你内弟啥时就断气!”
“咋会这样呢?”赵善人不解的问。
“嗨!”胡奶奶叹了口气,“赵善人呢,原本俺儿孙满堂,这些年被你内弟那杆洋炮打死了十几个,现在变得门庭冷落了。那些冤气不散,聚到了阴曹地府,告到了阎王爷哪里,他才会得此报应呀!”
“你救救他吧?”赵善人问。
“要救他性命呀!”胡奶奶说,“念在你救过我孙女的份上,俺就不再跟你内弟较真了!你回去跟他说说,只要他把洋炮砸了,不再打猎了,他的毒疮几天就好了!”
“好,我回去就跟他说!”赵善人麻利地答应说。
胡奶奶领着小凤,将赵善人送出歇脚亭,说:“赵善人,俺不远送了,走好呀!”
赵善人忙回头答应,可哪里还有胡奶奶和小凤的影子?哪里还有小亭、石阶?眼前是一片荒草野坡,乱石累累!赵善人循着原路回了家。
前脚踏进门槛,赵善人就和卞氏说了这段奇遇。卞氏也十分惊奇。两口子直奔了卞瘸子家,恰逢卞瘸子从昏迷中醒来。赵善人便把如何救白狐,如何碰见小凤,如何和胡奶奶饮酒、看戏,如何见到驴点灯,胡奶奶最后说的什么话,竹筒倒豆子,一点不落的说给卞瘸子听,劝他改恶从善,把洋炮砸了。
卞瘸子是个死挣子,他认为对的事,谁也不能说错。听了姐夫的话,卞瘸子苦笑了几声说:“赵善人呢,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编套谎话就能骗过我?我这毒疮,多少郎中都治不好,说我不打猎了,砸了洋炮就能好了,这不是笑话吗?叫我咋洋炮?我连个老婆都没有,就搂着洋炮睡觉,我还指望它给我送葬呢!看谁敢砸我的洋炮!”说着,卞瘸子又昏迷过去。
卞瘸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赵善人和卞氏见劝不进去,只有叹息着守在床边。卞瘸子这一昏迷,就再也没有醒过来。赵善人和卞氏就用洋炮当陪葬品,把卞瘸子葬了。
赵善人一手行善,得寿百岁,儿孙满堂。直到今天,茶余饭后,他的后人仍绘声绘色死讲述胡家庄的故事。
(岱崮镇茶局峪村张继红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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