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呢,看看日头偏西,也就赶着山羊,边放边下了山,给王掌柜拦好羊,这才赶回家。
王寡妇,是长工王老二的媳妇,本名叫邱翠云。王老二年过四十就去世了,邱翠云打年轻就没生育,也就死了再嫁的心,做了寡妇。人们当面叫她邱翠云,背地里却都叫她王寡妇。她烙的一手好煎饼,就被王掌柜雇去专门烙煎饼。这天晚上,王寡妇来到煎饼房,合上鏊子,摆上糊子、盖顶,烧热鏊子烙煎饼。正烙着,一位老汉走进煎饼房。
“谁?”王寡妇觉着背后有人,就问。
“我是石老头!”老汉回答说。
“你找谁?”王寡妇回头一看,这老头像是位正经人,没有害怕,边烙煎饼边问。
“我来找你呀!”石老头说:“你没男人,我没老婆,你就和我作伴吧!”
“你这老不正经的!”王寡妇生了气,“你没尿泡尿照照你的老脸,你配不配?”
“配!配!”石老头连声说。
“配你的老娘!快给我滚!”
看王寡妇生了气,石老头就走了。
这事传出来不光彩,王寡妇就没吱声。第二天晚上,王寡妇又到煎饼房给王掌柜家烙煎饼。她气还没生完呢,那石老头又来了,又央求王寡妇做他的媳妇。王寡妇说,石老头不听;骂,石老头不走;最后扬起烧水棍要揍,石老头才走了。
第三天晚上,王寡妇刚点上火,把鏊子烧热,那石老头又来了。王寡妇气不打一处来,二话没说,端起一勺煎饼糊子,照石老头脸上磕去,磕了石老头一脸煎饼糊子。石老头只好退出门去。
“嗨,这事不怨俺!”石老头边走边说,“都怨徐三,要把你说给俺做媳妇。他不说,俺咋会来找你?”
一听是徐三干的,王寡妇把煎饼筢子一扔,就直奔了徐三家。徐三正和老婆吃饭,见王寡妇闯进家,那脸气成了紫茄子,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起来往屋里让。王寡妇不进门,倚了门边上,就骂开了。
“我把你这个死放羊的!”王寡妇手指头指着徐三,“你爵什么舌根子,把我说给那死老头子,叫他天天晚上来缠我,弄得我煎饼都烙不成!”
“冤枉啊,冤枉!”徐三懵了,“我什么时候把你说给石老头。再说啦,我就把你说给人家,也得先问你乐不乐意!这点规矩我还不懂?”
王寡妇一想也是,徐三为人厚道,不是奸诈之徒,不会做那悖常理的事,怒气自消了一半,便把石老头连续三晚上来调戏她,被她磕了一脸糊子的事,咋来咋去说了一遍。
徐三呢,想来想去,终于想起那天在石棚避雨时,和一个石老头信口说过玩话,没想到这石老头认了真。可这石老头住在哪,家什么样,他一概不知道呀。徐三后悔地攥起拳头直砸自己的脑门,连连给王寡妇赔不是,王寡妇气呼呼地走了。
第二天,徐三又赶着山羊,来到大石坪放羊。刚走到石坪上,看见那尊石老头满脸煎饼糊子,吓了一大跳。再揉揉眼睛仔细一看,不错,确实是煎饼糊子,头皮就发炸。心想,坏了,这石老头成了精了,没想到我一句玩笑话,竟惹了大祸了。他怕这石头精缠上他不放,就吓得赶着山羊,连滚带爬,唏里呼隆下了山。回到村里,徐三把石老头成精作怪的事一说,可就乱了套了。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虚,越传越神。一上黑影,大姑娘,小媳妇都吓得不敢出门;到了晚上,女人在屋里睡觉,都得由大老爷们在门口把门。连续折腾了几晚上,可把人们折腾苦了。不过,还算幸运,那石老头竟没有再出现。
村里有位神婆,想了个主意。她让大伙凑了点钱,扎了台花轿,叫人抬着,来到南山坡。那里也有一尊石人,像位老女人,人称石婆婆。神妈妈来到石婆婆根前,念叨说:“鹰王崮下的大石坪,有位石老头,一个人在那儿,不知呆了多少年,孤独无伴。您呢,老婆婆,也是孑然一身,冷冷清清。您要是有意呢就坐上花花轿,去喝石老头结亲,人难得老来有伴呀!”念叨完。神妈妈叫人抬着花轿,翻山来到石老头根前,把请石婆婆和石老头结亲的事又祷告了一遍,把花轿放在石老头的脚跟下。据说,打那以后,石老头再也没有作怪生事,石头村也才安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