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洪涛
沂山的美在乎不奇、不险、不怪,但沂山并不是无景。上帝不会吝啬给它玄机。一道百丈崖,一棵万年松,足矣。
百丈崖是空间上的,从头到脚,一路飞流,怦然落地,多层空间杲杲跌落;万年松铁枝如虬,虽死犹生,即使无真的万年,但1500岁较之“人生年不满百”岂不也算够长?
先说百丈崖。一般的山,都会有陡崖,都会有瀑布。水随山势,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山有瀑布不奇,水落下来飞珠溅玉也不奇怪,譬如蒙山,那一道中国瀑布,三起三落,垂垂落落,潺潺湲湲,形如中国地图,够美,但美是美哉,却失之太过讨巧,形式大于内容。沂山的百丈崖首先是高,仰头只看见源头在天,俯瞰渊薮万丈;其次是直,中间毫无回环起伏,一落到底,人在崖下,状如蝼蚁,瞬间撼动心魂,让你知道什么叫生命之渺小。不用描绘它如何流的,如何落的,不用称赞水如何清的、石如何翘的,只是看一看一带细水如练,接通着天与地,就明白了这人不过是百丈崖之一粒微尘,上帝的目的就已达到。
再说万年松。松盘曲遒劲,这不足奇;干硬如铁,也不足叹;死掉的一半枝叶生出新枝,也属正常。单说那1500岁的年纪,它熬过了多少代人?自然造化,生命对比,一棵树比一个自以为是的人是不是可以骄傲许多?长寿是每个人的梦想,“寿比南山不老松”,南山松的存在观照、印证了人其实是脆弱的一族。汉代栽植后,有多少日月风雨的轮回?要经历多少枪林弹雨的烟火?有多少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以折杀的侥幸都撑过来了,有多少人前来凭吊,前来喟叹?
可它活着。不声不响,不言不语。死了的枝干,论证着活着的风范;活着的经脉,流淌着生生死死的浆液。一层树皮就可以敌得过一代人的生命时光吧?刀砍不动,斧斫不烂,那不是树了,那是比铁还硬的时间,是比厚厚的历史书还重的见识,是比活着更坚定的淡然。
万年松与百丈崖,在沂山,点活了沂山。它使一座山,变得灵动起来,这沂山世界的两只眼睛,不允许拍照,只允许默默站着,想了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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