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修成
水泉崮风光
作者在水泉崮崮顶
初夏的一天,蒙阴县崮文化研究会的几位朋友相约到岱崮镇探访水泉崮,我心中甚喜,遂携子前往。一来可以让儿子暂时远离电脑、电视,二来也让他多了解一下自己的家乡。
崮,沂蒙山区一种特有的地质地貌。“崮”在《辞海》中的解释:“四周陡峭顶端较平的山,山东省中南部山区多用作地名。”早9时许,我们一行五人从县城出发,为了抄近路,我们选择了从旧寨大上峪沿生态文明观光线路北上。一路上,我们谈崮、谈人生、谈文学,相谈甚欢,车内气氛融洽。车外,青山如黛,梯田如鳞,或浓或淡的绿色充盈着你的眼球。天空中,弥漫着栗子、花椒香味的气息,一阵阵挤进车内,让人心旷神怡。探首车窗外,山间凉凉的山风顿时安抚了初夏焦躁的身心。那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山尖的绿,多是桃树。桃树是蒙阴的主要经济树木,而蜜桃正是蒙阴生态建设的一张响当当的名片。据该县林业局的调查,蒙阴县现有蜜桃栽培品种150余个,分五大类,其中普通毛桃90个品种,油桃30个品种,蟠桃10个品种,黄桃10个品种,观赏桃10个品种,扁桃5个品种,年产蜜桃26亿多斤。据称,上海人吃的蜜桃中每三个就有一个是蒙阴产的。
我们乘坐的老爷车喘息着一路蜿蜒北上。这不仅是一次对崮的考察,还是一次崮文化之旅。一路上,同行的几位边走边介绍着沿途的风景,这是奶头崮,那是膫阳崮;这是安平崮,那是蝎子崮;这是……,那是……,我们穿行在崮群的臂弯之间。我也记不清多少崮了,眼睛应接不暇,真恨不得再长出一双眼睛。
俗传沂蒙山区有七十二崮。其实,据当地人统计,沂蒙山区之崮,数目远不止七十二处,俗称“七十二”,不过极言其多。
“看,快看,那就是水泉崮!”车子刚转过蝎子崮那只形似大螯的山脉,同行的一位女作家欢呼起来。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水泉崮身披绿装,如一位盛装的少女一样在翘首远方的客人。水泉崮,位于山东省蒙阴县岱崮镇西南3.8公里,处于大崮东南方向,海拔539.4米,面积为0.4平方公里。车进蒋家坪村,也就来到了水泉崮的脚下。
沂蒙山区的崮,或雄奇,或秀美,颇有神工鬼斧之妙。有的崮像山顶上冒出的一棵大型蘑菇,有的象扣在山顶上的一顶帽子,有的像油篓,有的像瓮,千姿百态,各具风采。崮的名字也千奇百怪,有的以历史人物为名,有的以崮上的特征物为名,更多的则以崮的外型为名。“山上一定有山泉,要不为什么叫水泉崮。”同行对水泉崮名字的来源,根据已有的经验开始纷纷猜测。虽然每个人对水泉崮名字来源的猜测,都有很多理由,但是谁都不确定。
带着疑问,我们向崮下居民探询。我们知道了水泉崮不仅有亮丽的风景和动人的传说,更有一些民间的英雄故事。在那兵荒马乱的旧社会,附近的老百姓为躲避土匪的侵害,曾住到崮顶耕耘山腰间瘠薄的土地,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老百姓凭借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地势,每次都能躲过战乱匪祸。但是,有一次,一个土匪头子上了八头牛都拉不回的犟劲,非要攻下水泉崮。他派土匪将水泉崮团团围住,想把崮上的老百姓活活饿死、渴死。被困十多天后,崮上老百姓饥渴难耐,濒临绝望的边缘。这时,一位年轻后生站出来,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毫无顾忌的掏出那家什,把黄黄的尿液,喷洒在破旧的衣服上,将衣服晾晒在悬崖上。沾满尿骚味的衣服,像一面旗帜借着山风飘扬。崮下的土匪见竟然有人在晾晒衣服,认为山上有水,便知趣地撤退了。人们为了纪念这次躲过匪劫,便把这座崮戏称为“尿泉崮”。后来,大家都以为名字太俗,就改为了水泉崮。
向水泉崮进发,必须要穿过蒋家庄。水泉崮下的蒋家庄,绿树掩映。行走在村子里的街道上,抬眼望去,处处都是连绵起伏的青山,不时还有犬吠声传来,让人有一种“复得返自然”的悠闲和洒脱。在老乡的指点下,我们从崮的一侧开始向崮顶进发。上山的路颇不好走。其实说路,也根本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路,只不过是老百姓上山劳作、牧羊踩出的小道。即使这样的小道,走到最后也隐没在荆棘丛中。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艰难登攀,我们来到一片刺槐林中在稍显平整的一个地方,席地而坐,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山风。这片刺槐林生长的山坡坡度有六十多度,虽然脚下的土地是那样的贫瘠,但是棵棵刺槐依然长得枝繁叶茂。据老乡说,这些刺槐是八十年代才种植的,原来山上的数木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已化为了大炼钢铁的“缕缕青烟”了。多年来,山区人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调整产业结构,发展农村经济,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封山造林活动,形成了“崮顶松槐戴帽,山坡果树缠腰”的崮乡特有的生态景象。俯瞰崮下,但见红砖白墙房屋在绿色的海洋中时隐时现,炊烟袅袅,飘飘逸逸。山路蜿蜒,在崮腰隐逸;溪水闪烁,在田畴蜿蜒;山雀鸣啾,在耳畔回响;这里的一切,已经完全融入秀美的景色之中,好一幅清秀淡雅的水墨画。“人人都说沂蒙山好,沂蒙山上好风光。青山绿水多好看,风吹草低见牛羊……”看到这,你的耳边怎能不回响起《沂蒙山小调》,那朴实纯净、优美动听的曲调。
稍事休息,我们再度出发,攀树穿林,相互鼓励,相互扶携。二十多分钟后,我们来到了崮下。但见,山石嶙峋,悬岩壁立。在高达数十米的悬崖之上,有一处破败的城墙门,那应该就是阻击过土匪的隘口了。据地质勘查,沂蒙山区是在中生代侏罗纪晚期的燕山运动和新生代第三纪的喜马拉雅运动中形成的。在这两次激烈的地壳运动中,由于岩石沿着断层垂直错动,形成无数地垒式的断块山。经过几百万年的风化侵蚀,逐步演变为主峰向外,逐级降低,石灰岩覆盖的“方山”地形,就是现在的崮。上崮的必经之路,是崮顶东边的城墙门。我们手脚并用,凭借昔日那些先人依悬崖开凿成的石阶开始上崮顶,腿脚颤抖,不敢回头看来时路。经过你我互相搀扶,互相鼓励,一行人终于登上崮顶。
站在崮顶,一阵凉风吹来,就吹走了我们一身的疲惫。极目远眺,风景尽在眼前。北望,岱崮镇依稀可见;东望,蝎子崮静静的卧着;南望,安平崮在初夏曝晒蒸腾的蒸汽中或隐或现;西望,南北岱崮遥相呼应。山下,一片片连绵起伏的梯田犹如吹皱了的绿丝带,缠绕在山间;一处处掩映在青翠间的红瓦房,犹如一颗颗熟透了红苹果,点缀着美丽的风景。“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同行的一位美女诗人诗兴大发,随口吟唱出了杜甫的这首诗。我们陶醉了,陶醉在这无法用文字表达、无法用画笔描摹的美景中。
欣赏完崮下的风光,我们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崮上,苍松虬劲,绿树摇曳,碧草如茵。草丛中,残垣断壁无声的诉说着曾经的风风雨雨,同时也见证了崮上辉煌的历史。沂蒙的崮,不仅仅是一座山,可以说每一座崮就是一座博大精深的历史博物馆。纪王崮,《沂水县志舆地》载:“纪王崮相传纪子大夫其国此,故名。”据文物专家考证:崮的北部是纪王金銮殿遗址。崮顶还有东周时代的兵营遗址。有春秋至汉代的古墓群,具有丰富的文化积淀。崮上先后出土过青铜马转滑和王莽时期的错刀币、鹿角、陶片等,依稀可追忆当年之辉煌。今年,四月份,在纪王崮上又发现了汉代古墓。每一座崮都承载着一段历史。孟良崮因宋代名将孟良曾在此安营扎寨而得名。闻名于世的孟良崮战役就发生在这里。1947年5月,我华东野战军在陈毅元帅的指挥下,在此一举歼灭国民党王牌军整编第74师,击毙国民党中将师长张灵甫,歼敌3.8万人。这次战役,沉重地打击了敌人对山东解放区的重点进攻。陈毅元帅作诗纪念此次伟大战役:“孟良崮上鬼神嚎,七十四师无遁逃。信号飞飞星乱眼,照明处处火如潮。刀丛扑去争向顶,血雨飘来湿战袍。喜见贼师精锐尽,我军个个是英豪。”孟良崮战役著称于世,南北岱崮两次保卫战也闻名遐迩。
沂蒙的崮,历史的崮;沂蒙的崮,革命的崮。沂蒙的崮,崭新的崮。在崮乡,你总会找到久远的痕迹,沉淀的思想,振奋的激情。同时,你也会浮想联翩,怀念战火纷飞的岁月,你也会感慨当代沂蒙人改天换日,昔日“四塞之崮,舟车不通”已经变成了“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这里的村庄都变成了花果庄,蜜桃、苹果、大樱桃都飞出了山窝窝,走上了都市人的餐桌。
返回的路上,我下意识中把郑板桥的“一枝一叶总关情”篡改成了“一山一崮情难却”。我知道,我的脚步已经离开崮了,但我的心却已经融进“崮乡”了。
再见了,水泉崮。找个空闲,找个时间,我会再来和南岱崮、北岱崮、龙须崮、卢崮等一一“约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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