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忙忙碌碌的生活,也习惯了麻木不仁的思维,仿佛整天都在为生活奔波为命运叹息,快到知天命的年龄,仿佛任何事情都不会再触动自己的内心世界。一日,超市里看到包装精美的煎饼,还有制作精美的石磨、手推车等工艺品,突然间才打开自己记忆的闸门,也许真的脑锈笔秃,但还是想给自己曾经的岁月、给煎饼、给石磨、给我的沂蒙山写点什么………
煎饼,是沂蒙山区民间传统家常主食,也是久负盛名的地方土特食品。用小麦、玉米、地瓜干等粮食打成糊状直接在烧热的圆形铁鏊子上烙制而成,故名煎饼。从使用的原料方面分类,又可分成麦子煎饼、玉米煎饼、小米煎饼、高粱煎饼、地瓜煎饼等。因此,作好的煎饼根据不同的材料呈现不同的颜色,麦面的白色,玉米的金黄,高粱的发黑。烙好的煎饼,折叠成卷,即可食用。经过晾干,叠成长方,可存放半月到一个月之久而不变质。出门携带也很方便,因此,人称干粮。
那时候还很少有机器做煎饼糊子,大多都用石磨磨出糊子,对于孩子门来说,最苦的差使就是推磨,往往天还不亮,就被父母从被窝里拉出来,那时侯每个家庭姊妹都很多,一人一根磨棍,把一盘古老沉重的石磨推的嗡嗡作响,粘粘的煎饼糊就从磨里慢慢流出,山里的孩子劳动的第一课大多就从推磨开始,从满天星斗一直推到天光大亮,挤的肚皮发疼,转的头脑发昏,累的大汗淋漓。当然也有快乐的时刻,特别是春节办年的时候,好几家的孩子联合起来,把石磨推的飞快,磨道里撒满欢乐,也磨出浓浓的年味。烙制煎饼主要是母亲和姐姐们的任务。在农家小院里支起鏊子,用玉米秸或麦穰等柴禾烧火,用石磨磨好糊子,边烧火边烙制,用饭勺舀一勺糊子倒在鏊子上,用长条形竹坯子将面糊向鏊子四周均匀摊擀推耙,直至面糊沾满整面鏊子,几秒钟后煎饼受热烙熟,中间干硬四周绵软,便用双手从鏊子上揭下一整张圆圆的薄薄的煎饼。摊在鏊子上糊子的厚薄,决定煎饼的厚度,也是衡量一个妇女煎饼水平的尺度。有技术高的妇女可同时在两张鏊子上烙制,左右开弓,上下挥舞,舀摊碾揭,忙而不乱,简直就是劳动的舞蹈,每小时可烙十几斤煎饼。烙煎饼也非常讲究技术和火候,火大了容易烤糊烙干,火小了又不熟难揭;摊得快沾不满鏊子,摊得慢又受热不匀,还有一种制作方法叫“滚煎饼”:把玉米面或瓜干面和成球状面团,用双手捧起放在鏊子上滚动,待面糊沾满鏊子后再用竹尺补漏压平,烙熟后用铲子或竹尺贴鏊边一戗,最后揭下煎饼,如此重复工序。这是过去加工粗粮煎饼的做法,而今人们生活水平提高,细粮充足,已很少有人再去吃那种松散厚硬的粗粮煎饼了。
那一年我到县城读书,需要住校,一个星期才能回一次家,星期天,母亲总是烙上厚厚的一摞煎饼,再炒上一罐头瓶子咸菜,那就是一个星期的干粮,沉甸甸的煎饼是父母的心血和汗水,也是父母的希冀和嘱托,曲曲弯弯的山路是我通向山外的唯一道路,也是许许多多山里的孩子必走的道路,山外毕竟有个开阔的世界。县城的中学,就是当地最高学府了,可聚集的大多是贫苦的孩子,大家都走着山路,背着煎饼,时间长了,煎饼长霉不好保存,同学们就在宿舍里撤几根绳子,把各自的煎饼挂在上面,让煎饼风干,一时间,白色小麦面的,黄色玉米面的,黑黑的高粱面的,就像联合国在升旗。大家都戏谑的称“欧洲煎饼”“亚洲煎饼”和“非洲煎饼”。这一群在饥饿和贫困中挣扎的孩子们,却读着上下五千年,激扬着文字,做着神秘化学变化的梦。每每回家,看见母亲操劳的身影,看见母亲烙煎饼熏红流泪的眼睛,我心里总是那样不安……求学六年,不知道自己背了多少煎饼,也不知道那条山路被我和伙伴们走了多少来回,岁月轮回母亲不知间已是满头白发,接替烙煎饼的是我已经过门的嫂子。记得高考的前几天,我回到家,母亲万分惊喜,扭着小脚去和面给我烙煎饼,嫂子提出了鏊子,一老一少两代人在厨房里忙活起来,袅袅的炊烟升起来,正值夏天,红红的火焰炙烤着她们,浓浓的蒸气淹没了她们的身影,汗水湿透了她们破旧的衣服,突然嫂子尖叫了一声,是炙热的鏊子烫着了她的手指,母亲连忙拉过嫂子的手含在嘴里吮吸,连声说;我的儿,我的儿。看着亲人忙碌的身影,两行火辣辣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过我的面狭。。。。。。我的亲娘!我的嫂子!我的亲人!!
如今的煎饼是沂蒙山最普通的吃食了,虽然有时候换上漂亮考究的外衣,堂皇的蹬上超市商场的货架;虽然有时候作为珍馐端到大酒店的席上,但是我依然喜欢最普通的石磨煎饼,梦里总萦绕着睡意朦胧嗡嗡作响的石磨声音,是那样塌实,那样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