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树声
过去乡间的某些风俗,和地方法规一样,执行的那么统一且一成不变。就说结婚陪送嫁妆吧,凡是正式结婚,不是因为贫穷好歹同居或胡乱来的,都要陪送嫁妆,只是根据贫富陪送的多少和品种不同而已。多的几十件,甚至有上百件的,有什么大、中、小厨,八仙桌,“地八仙”(矮桌),书桌,太师椅,高、矮、方、圆凳杌,条几,衣架,大、小柜、箱带座架,还有照壁镜,梳妆台,脸盆架,烤火盆带座架等等,送嫁妆时,在路上有抬的,有抗的,连同花轿、吹鼓手,排成队拉开距离几里路长,浩浩荡荡,也借此显示富有和阔气;最最少的是两件 或四件 ,不能是单数, 或 一个箱柜 加座架,或 一对小方杌,只几个人抬送,冷冷落落,差距很大。
嫁妆不论多少和大小,都要以“件”来固定人,大的两人或四人(轮换)抬,当然都得雇年轻力壮的,小的如小方杌、箱座架等一般都是雇小孩肩抗或背着,那时也有牛、马车,却不兴装在一起拉着,这项雇工活,是最受人们青睐的了,除了给偏高的赏钱,还给喜烟、喜糖、炒花生、红枣等,小孩们还给一把“鸡屎头儿”点心,所以只要有结婚的,都想去干这活,但雇主却先雇沾亲带故的,然后才挑挑拣拣,长的难看、穿的不好的都不要,谁能被雇上,自己高兴还自豪,别人则羡慕不已。
我小时候亲眼目睹过这类场景,那些有福分的小伙伴也曾把赚得的糖块、红枣分给我吃过,别有一种美美的滋味,我也曾有去当这种雇工的愿望,想体验是种什么感觉,可从没捞到过,原因是父亲的阻挠,我还没说我要去干这事,只是述说小伙伴谁谁只抗了个几斤重的脸盆架,不过五里路,就挣了多少钱,还有点心和糖,父亲就训斥我了:“你也想干这个?没出息,先把学给我上好!”我自然乖乖地听从父亲的话,不敢想,更不敢干了,可心里是有抵触的,而且控制不住地只要有这场面,我就还去看,但强行违心地把羡慕感变成看热闹了。随着年龄长大,我才悟出父亲这也是一种观念,他读过私塾,教过书,受到的教诲是孔孟之道,他“望子”所成的“龙”,当然不是去当雇工, 抗嫁妆, 这只是天下的一种“父母心”,至于一个人最后能成个什么样的“才”,是优于雇工还是差于雇工,主观因素是主要的,也就是哲学领域里所称的“内因”,而雇工从某种意义上说不也是一种“才”吗?啊,人生的哪怕一个小小侧面,琢磨起来,也是蛮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