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鹏

    我的家乡在沂蒙老区，那儿有个悠久的传统—纳鞋垫。说起俺家乡的花鞋垫，那可不是一般的花鞋垫。我曾经见过有些地方的鞋垫，有的是用机器缝制的，有的是手工做的，虽然结实，但是手感很硬，垫在脚底，一点儿也不舒服，更谈不上吸汗了。惟有俺家乡的鞋垫，那叫一个绝。且不说那色彩斑斓的图案，毛茸茸的感觉让你爱不释手，放在脚下吸汗，垫着也舒服，也不说那细密的针脚，厚实的质地，足够你垫上几年也不坏，单说那一模一样的两只鞋垫，你绝不会想到这是一次纳成的，不像有些地方的鞋垫，一双鞋垫要纳两次才得以实现。你不要不相信，一副鞋垫，其实纳的只是一只，女孩们要千针万线、千辛万苦，花费十多天的时间才得以完成，等到纳完这只后，拿把锋利的小刀，沿着这只鞋垫的中间割开，那五颜六色栩栩如生的画面立刻展现在你眼前，令你不得不叹服女孩们的心灵手巧。

    记得小时候，村子里的女孩，只要一过十七八岁，就会手捧鞋垫，聚精会神地纳起来。她们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纳着，把自己的亲情，把自己的爱情，把自己对生活的美好理想纳进这五颜六色的鞋垫中。她们有为自己的长辈纳，有为自己的同辈纳，而更多的是为自己的意中人纳，这时的她们也是心中最美的时刻。若为长辈纳的多为仙鹤松柏之类的图案，并有“身体健康”“松鹤延年”字样，若为同辈纳则多为“一帆风顺”“万事如意”之类的祝福，而为自己心上人纳的多为自己最情真意切的表达，如“勿忘我”，“我等你”等字样。

    我家全是男孩，没有姐妹，母亲也不会纳鞋垫，我自然没有这美丽的花鞋垫。记得我上中学的时候，每每看到同学垫着的花鞋垫，心里自然有种失落感。有一年冬天，天气特别地冷，虽然穿着棉鞋，但因我是汗脚，经常被冻得直跺脚。那时还是在生产队，每年生产队里都要给家家户户分配剥花生米的任务，以备来年作为种子播种用，我家自然也不例外。妈妈每天都要给我们弟兄几个分配剥花生的任务。一天，我为了快点完成任务，就提着花生到邻居大娘家找人帮忙剥。正剥着，一旁的秀桂姐走过来对我说：“弟弟，我给你纳了双鞋垫，你垫上试试，合适不？”说着，递给我一双美丽的花鞋垫，上面绣着四个字“前程锦绣”，我高兴得不知说啥好，只是惊讶地看着她，似乎不太相信。“还愣着干啥？赶快垫上试试。”她笑着催促道。我摸着手里软软的花鞋垫，一股暖流涌起在心头。

    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垫上这么漂亮而又厚实的鞋垫哟！怪不得前些天我经常看着秀桂姐一直手里纳着一双鞋垫，原来是为我纳的呀！真不敢相信这幸运的事情竟降落在我身上。立马脱下鞋，垫上鞋垫，再穿上，双脚就像进了暖房，我一边接连跳了几下，“太合适了，太暖和了。”一边高兴地说。后来我参军到部队，我的家也搬离了原来的村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二十多年，可是与姐姐的联系从没有断过，每逢过年，姐姐总会给我打电话，我也曾利用出差的机会去看望过她。这花鞋垫情结我始终难以忘怀。

    前几年，我回家探亲，刚一放下行李，妈妈就拿来几双鞋垫，对我说，“孩子，这是我今年专门为你纳的鞋垫，刚学会，第一双，不太好看，第二双，就好多了，你看，越来越好。”妈妈边说边拿出这几双鞋垫展示给我看。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看着妈妈若隐若现的白发，想想这几年来家庭的变故，我真不忍心她老人家为我操心，更让我吃惊的是，妈已是60多岁的人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又想起学纳鞋垫了呢？可是妈说，“听咱老家的人说，常垫花鞋垫的人，会一生平安，会有好运的。你媳妇是城里的，自然不会纳，要是你们没有，妈心里不安呀！”我默默地接过这几双鞋垫，无言以对。。。。。。

    如今，我还一直垫着妈给我纳的花鞋垫，因妈说过，有花鞋垫的人，是幸福的人。
 
    （作者单位：青岛市市南分局江苏路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