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淏然

     叟崮，位于蒙阴县联城乡东侧，坐东向西，崖高千仞，极其陡险，民间素有“虎头崖，万丈高”之说。自南侧看，该崮极似一只猛虎伏在那儿，昂首怒视西方，又名虎头崖。

     虎头崖西侧，是片平田阔野。周朝的时候，这里是座城池，叫颛臾城，也叫颛王城。今时，考古学家已发掘出古城址，称为“周蒙城”。相传，这里是颛臾国国君和妃嫔居住的地方。这地方，东倚虎头崖，西傍五女山，南邻西蒙山，北环青龙山，总面积20万亩，是片景色秀美、物产丰饶的山间盆地。当时，为了防范他国入侵，颛臾国在虎头崖顶修筑了崮顶城堡，在蒙山西首修筑了长岭关，在蒙山中部修筑了昭关，在虎头崖与青龙山修筑了龙虎关，在颛臾城外修筑了十二座城堡，分兵驻扎，联防联守。因而数百年之内，国家没有受到侵伐，百姓安居，社稷康宁。

     颛臾国先周立国，经春秋，至战国末期，历时七百余年，传位三十五代国君。因主祀蒙山，以蒙为姓。相传末代国君叫蒙桀，他遵从先王旧制，在蒙阳颛臾城施政，在蒙阴颛臾城居住，以德治国，爱民如子，善政善教，亲事农耕，是位不可多得的人君。蒙桀有两位娘娘，一位姓白，一位姓马，有九位公主和两个王子蒙骜、蒙嘉，都居住在蒙阴颛臾城。颛臾城东至虎头崖根，是片方圆数里的大花园，遍植名贵花木，曲径穿绕，亭榭隐现，是娘娘、公主和王子赏玩的地方。

     相传有年冬天，连降暴雪，平地积雪数尺，山野一片银白。大雪封路，蒙桀无法去蒙阳料理国事，只好在后宫和娘娘们烤火取暖。这时，虎头崖跟传来山崩地裂般一阵巨响，娘娘、宫人都吃惊不小。蒙桀忙令侍卫去察看发生了什么事。侍卫不敢怠慢，踏着齐腰深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到花园东侧察看。原来，虎头崖上有垛几十丈高的崖壁，突然倒塌了下来，无数巨石都砸在了花园里。仔细看时，一个高达两丈的蜂窝斜躺在石堆里，石头上、石缝里、雪地上到处都散落着老山蜂，个大如雀，翅膀坚硬，两螯如钳，节肢粗大，尾部毒针大如蝎钩，满身黄毛，都蜷缩成一团，冻得半死。侍卫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老山蜂惊得毛发直竖，立即返回王宫，报告了国君，建议趁机除掉这窝老山蜂。蒙桀听完禀报后说：“不可，不可！这些老山蜂虽然外表凶恶，可从未听说它们伤害过国人，寡人有啥理由去除掉它们呢？山崩使它们遭受了灭顶之灾，我们再借机除掉它们，那不是落井下石、太缺德了吗？仁德二字，不只对我们国人，也包括自然界的各种生命，这老山蜂是虎头崖的精灵，当然也包括在内。寡人不仅不能除掉它们，而且要迅速拯救它们！”说完，蒙桀亲率侍从，携带被服，跋涉雪野，赶到山崩现场，将散落在雪地上的老山蜂，一只只捡起来，放进被服中，另选出几名身强力壮的侍从，将那个巨型蜂巢抬回后宫，安置进一间温暖的房子里，再将被服中的老山蜂一只只放进蜂巢。这窝老山蜂终于全部得救了。蒙桀又令人找来木匠、石匠，在花园中建造了一座蜂宫，将这窝老山蜂安顿在蜂宫中。
     转眼冬天过去，春暖花开，后宫的花园里百花争艳，花香袭人。那窝老山蜂纷纷爬出蜂宫，落到层层叠叠的花蕾上去采蜜。这天晚上，蒙桀做了个怪梦：一位黑衣老者向他躬身施礼，说：“国君呀，你胸怀那么宽厚，心肠那样仁慈，救了我一家老小数千条性命，您的大恩大德，实在难以报答。这样吧，用不了多久，您的国家将会有灾难降临，您的那些军队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您只要准备一面铜锣，挂在花园门口的门楣上，一旦强敌来袭，您只要敲三下铜锣，我定会前来相助，保你不动一兵一卒，就会大获全胜！”梦醒了，蒙桀已知道这窝老山蜂是知恩必报的仁义神蜂，心中好不欢喜。第二天，蒙桀立即派人打造了一面崭新的铜锣，悬于花园门楣，有两名卫兵专门看管，传令所有宫人，不得擅敲铜锣，违者必斩首示众。

     时过不久的一天上午，探马来报，齐国的五万大军已将龙虎关围困，守军抵挡不住，请国君火速派兵增援。闻报后，蒙桀未去调兵遣将，径自来到花园门口，从卫兵手中接过锣槌，照铜锣“咣！咣！咣！”敲了三下。锣声未息，花园里便响起一阵“嗡嗡”声，一群老山蜂飞上天空，像一片黑云，直奔虎牢关而去。齐军竖起云梯，兵士刚冲上关碟，那黑压压的神蜂群便飞了过来，扑在那些齐兵身上，没头没脑地螫起来，直螫得齐兵一齐碰头打滚，哭爹喊娘，鼠窜而逃；那些战马也被螫得炸了营，疼得横窜竖跳，一蹦老高，把士兵掀翻在地，落荒而去。五万名齐兵，被螫得鼻青眼肿，丢盔弃甲，争相奔逃，互相践踏，伤亡无数，溃败而去。此后，一些周边国家听说颛臾国能摆一种“神蜂阵”，吓得再也不敢兴兵侵扰。由是，颛臾国国家安定，民众安居，百业繁荣，社稷康泰。有了神蜂，军队便失去了作用。蒙桀就将军队裁减，仅留少数兵勇在 各个关口及城堡巡查，大部士兵解甲归田。颛臾国成了名副其实的无兵国。

     且说蒙桀的九位公主，个个长得如花似玉；其中九公主长得最俊，小小年纪就已成为绝色佳人，成为颛臾国的国花。蒙桀和娘娘们把她视为掌上明珠，百般疼爱、娇惯，那真是捂在手里怕攥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其他八位公主呢，也都依着她，顺着她。溺爱、娇惯，使九公主变得极其任性，那真是要上天，得立马给她搬梯子；要摘月，无人敢给她摘星星。八月里，九公主突发奇想，要看天上飘雪花。仲秋天正热，咋会下雪呀？可谁解释也无用，九公主哭着闹着要看天上下雪。于是，阖宫上下绞尽脑汁想点子，最后还是宫里的银匠想出了主意。他叫一群人排成溜站在房顶上，一人攥块银子，攥把快刀子，一齐将银子削成粉片，凌空散落，以此代雪，这才把九公主哄欢气。齐国的大军入侵，她听说父亲敲三下铜锣，便招来千万蜂兵，把那几万齐兵螫得狼狈逃窜，觉得好奇，心想这铜锣竟有这么大的号召力，那我也得试试。这天，九公主逛荡到花园门口，一眼看到了挂在门上的那面铜锣，心里就直痒痒，想敲三下铜锣，招来蜂兵看热闹。可卫兵看得怪紧，说啥也不叫敲。九公主上了邪脾气，越不叫敲，我偏要敲，硬逼卫兵交出锣槌，说：“你不是说谁敲了要斩首吗，我敲完铜锣你叫我父亲斩我好了！”边说边照准铜锣，“咣！咣！咣！”敲了三下。九公主这一敲，不得了啦，只听“嗡嗡”声由远及近，神蜂铺天盖地而来，在颛臾城上空转了几圈，未发现什么敌情，便折回了蜂巢。九公主终于开心地笑了，但她仍嫌不过瘾，又举起锣槌，狠狠敲了三下，神蜂又成群结队飞来，在颛臾城上空转了几圈，仍未发现什么敌情，便又折回了蜂巢。这铜锣的秘密终于被九公主搞清楚了，这大大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可当公主再举起锣槌时，却再也看不见一只神蜂了。听见锣声，蒙桀带了几名随从，急匆匆赶了来，看见九公主仍旧攥着锣槌时，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蒙桀失魂落魄地回到宫中，把娘娘、公主、王子们召集到一起，说：“寡人救的这窝神蜂，能抵挡千军万马，靠这窝神蜂，寡人的国家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基业永存，江山永固。怎奈九公主三次擅敲铜锣，使神蜂受到戏弄，对寡人失去了信任，再敲铜锣也不灵了，寡人的国家很快会有灾难发生。这事不能怨九公主，只怪我对九公主太溺爱了，啥事都由着她的性子，这才酿出如此祸事！”正说着，探马来报，齐国的三万铁甲兵已困住龙虎关。蒙桀闻报，大惊失色，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又来到花园门口，敲了三遍铜锣，可哪里还有神蜂的影子？这位国君彻底失望了。

     此时，蒙桀心情沮丧，自知无力挽救这个国家的命运了，他急令两名侍卫护送白、马二娘娘和公主、王子们，由暗道出颛臾城，经长岭关，出逃鲁国。娘娘拽住蒙桀，要他一块出逃。蒙桀长叹一声说：“我蒙桀将成为颛臾国的丧国之君，数万臣民可能因为我的过失而成为地下英魂。我若贪生怕死，弃城而去，怎对得住我的臣民，岂不枉为人君？二位贤妻，你们今生的相伴之恩之，只能来生相报了！你们快逃命去吧！寡人要与颛臾城和颛臾国民共存亡！”娘娘、公主、王子们再次哀求蒙桀一块出逃。蒙桀“唰”地拔出宝剑，刃顶喉结，道：“你们给我快走！再不走，寡人就死给你们看！”见蒙桀主意已决，二位娘娘只好含着热泪，携带儿女们钻入后宫的暗道……

     娘娘、公主、王子们逃走后，蒙桀终于舒了口气。这时，龙虎关已经陷落，齐军潮水般涌来，席卷了十二城堡，聚于颛臾城下。蒙桀披挂整齐，登上城堡，利剑出鞘，望着城下黑压压的铁甲之师，怒吼道：“好一群狗狼之兵，我颛臾国以德为政，以仁为策，义对邻国，没想到反遭你们这帮恶犬的吞噬！天理何在？也罢！有种的都过来，寡人今天就和你们拼个痛快！”说罢，挥起利剑，圆睁怒目，跃下城墙，扑向敌群……

     且说二位娘娘和子女们，由侍卫保护，经由暗道逃离颛臾城后，直奔长岭关而去。这时，齐兵已尾追而来。先是蒙骜、蒙嘉小兄弟俩被冲散，接着九位公主也被冲散，到达长岭关口，只剩下两位娘娘和两名侍卫了。侍卫一边保护娘娘，一边与追兵拼杀，终因势单力孤，被乱刀砍死，两位娘娘也先后死于齐兵刀下。战后，人们将二位娘娘葬于长岭关口，并将长岭关更名为白马关，来纪念这两位娘娘，并一直叫到今天。

     再说九位公主，自幼也曾习些武艺，便与追兵且战且退，一直退到昭关。然追兵尾随而至，九位公主只得在关口与追兵血战。她们因国家太平，久不征战，武艺生疏，怎是齐兵的对手？故先后喋血关口。为纪念九位公主，后人将昭关更名为九女关，一直沿用到今天。九位公主殉难后，当地人们将她们安葬在九女关东侧，堆起九座坟茔，世称九女坟。这九座墓室有七座已被挖开，文物被毁坏，只剩两座未被盗掘。九女坟北侧有条小河，亦称九女河；河边之村，得名九女河村。

     蒙骜、蒙嘉二王子被齐军追赶，落荒而逃，因年少力弱，没跑多远，就被齐兵追上。眼看那铮明的长矛就要扎进二王子的后心窝，可那些齐兵却突然倒地，打滚哭叫。原来，一群神蜂尾随而至，待齐军要杀害二王子时，突然发起攻击，将这队齐兵螫得死的死，伤的伤。神蜂救了二王子的性命，一直将二王子护送到咸阳，此后便不知去向。二王子投秦后苦读兵书战策，成为秦昭襄王的上卿。蒙骜受拜大将，先后攻韩、攻魏、攻赵，为秦国收取一百一十七城。蒙嘉受拜中庶子，成为皇子之师。蒙骜子蒙武受拜大将，灭燕收代，回师南下灭齐，终血了灭国之耻。蒙氏三代为秦并六国立下了汗马功劳，青史留名。

     再说颛臾国君蒙桀，虽武艺高强，斩杀了几十名齐兵，终寡不敌众，死于齐兵的乱刀之下。前后不到两个时辰，颛臾城及龙虎、长岭、昭关三关均被齐军攻陷，国民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颛臾，太皓之后，立国先周，历时七百余年，传位三十五代国君，至蒙桀时灭国。《蒙阴县康熙志》称为“为齐所并”。溺女也，山崩也，神蜂也，灭国也，王子获救也，蒙氏后人灭齐雪耻也，似乎皆为定数，用诸葛武侯话说，“凡事如是”。被齐国踏平的颛臾城，即今考古证实的“周蒙邑”；十二城堡，后均建村，分称边家城子、类家城子、崔家城子等，统称十二联城，此地设乡也以联城命名。蒙桀死后，被葬于颛臾城南蒙氏祖林，即今联城边家城子村外，世称颛臾王墓，前有颛臾王祠，历朝屡经重修，然毁于“文革”后期，而颛臾王祠前那株树龄两千余年的五角古枫，至今仍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颛臾国，为先周八百诸侯国之一，主祀蒙山，附庸于鲁。因其国体小，正史中很少有关它的记载，地方志乘所载也不足百字。有关它的消亡的故事，或许就存在于那些古稀老人的记忆里，存在于世世代代的口传中。今天，笔者就将老人们的这些传说记录整理出来，奉献给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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