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小屋

 

夏雨

淋湿了梦的衣裳

嗅着褪色的感觉

吻落了许多寄语

 

夜草摇曳

把孤独的泪

写在屋顶

 

小屋

含着烟斗

吸进衰老的名字

衣衫叹息

多情的风托起一个梦

 

灯影下

有一只蚊子伴我

夜在哭泣

为何要背叛那个流血的诺言

 

抚摸着十月

换下夜的礼服

慢慢地分娩一个无题

 

 

烽火台

 

欲登烽火台

是一个借口

遥望母亲的方向

才是我真正的理由

 

端坐烽火台的一角

丰厚的亲情浸透骨血

在此  故乡的一方尘土

与我相依为命

 

一袭黄袍加身

恍惚挥手之间

三军就在脚下

却是烽火难燃

登上烽火台

为的是寻觅一种理由

尽管这种理由

是母亲呼唤我的一个借口

 

父亲的秋天

 

秋天  村庄的门窗中央

装满了文字

土地的脊背上

跳跃着一群嘴唇的声音

父亲啊  光辉的领袖

像一位绝世的铁匠

锤打着追随身后的秋天

 

父亲的周围

浩荡着庄稼和水

还有煤  这身体的一小部分

最大的儿子  我

十月

在父亲的胸膛上歌唱

 

秋天里出发的人

回到了秋天

在秋天不能到达的高度

成就了自己

父亲  在天地相融之处

凝望

您的光芒深入家人

深入我真实的呼吸

 

这已是秋天了呀

父亲

我翻阅那封夹在旧书中的信

那封您在1988年10月8日

退休后回归故乡写给我的信

透过泛黄的纸面

简单的文字又一次使我相信

秋天是惟一震撼您灵魂的季节

 

 

唱给母亲

 

从什么时候开始

母亲

儿懂得了这个称呼  含义

她深远辽阔

如儿的诗情画意

无边无际

 

每当儿呼喊

或写下这两个字时

心中就充满了激情和感恩

母亲  对您的慈爱  哺育  教导

儿将终生难以报答

好在还有来世

 

母亲  在故乡那个背水的村落里

您熟知所有的民间事物

并以写生的姿势

让儿茁壮成一棵参天的杨

是您啊  母亲

犹如夜起的风

将花蕾催放

 

布谷声声

儿知道  母亲

您又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收割了

在您的眼里

分不清白天黑夜

村后的那个石磨

有多少次  在儿梦中

被您晶莹的汗水浸响

 

远天远地

儿在远离您的异域

母亲  在这样的节日

属于您的节日

思念您  母亲

庄稼的叶子

可曾撩开您望儿的夜空

儿会守在这方土地

最高的建筑上

与您遥遥相望

只是  儿的潸然泪下

怕又让您再次泣不成声

 

母亲  您别哭

儿虽远离您

但儿每夜都沿着天空

寻找那颗母亲星

听它传来您的挂念

和谆谆教诲

儿不哭  母亲

当儿细数回家的日子

心中的节气

就一个接一个

匆匆而过

 

母亲  等儿回归家园

请让儿给您梳头

梳理您的苍苍白发

梳去您的憔悴  梳亮您的容颜

让您一生无恙

也许儿的五指

会不经意地梳痛母亲

为儿操劳的肌肤

但求母亲不要回头

儿怕母亲的回首一望

会让儿的泪水忍不住汹涌

 

太阳落山

月亮升起

母亲  这样的夜晚

就让儿再次回归从前

与您相偎相依

头埋在母亲的乳间

听您讲一个已传说了多少年的传说

让那条母亲河再一次滋润儿的心灵

儿将放声歌唱

母亲  您

却不会泪流满面

因为儿怕  又将会令您身旁的

泥  土  呜  咽

 

 

色痕

 

你将所有的色彩

组成一棵树

等到中午

树梢的阳光开始成熟

撒下天歌放飞爱恋

天空没有背景

跌落的是无依的双翅

 

夜幕飞临

你的衣襟不再安宁

撩拨风起撩拨月明

所有的色彩放射光芒

天明时

色痕里的篝火正旺

 

 

一种表演方式

 

在你深而又深的微笑里

我们讲述生命  我们早浴

同时告别已在移栖的鸟群

这时看见

水中受伤的鱼儿

与古代源泉的舌头

涌起游荡的谜语

泪水从高潮伸展

所有的建筑唤醒预言

点燃激情中升起的旗帜

出发  命运震颤沉默

死亡驰骋天空

我们不颓丧

我们讲述生命  我们早浴

在你深而又深的微笑里

 

渴望

 

踏着石头

我采集你种植的花朵

你在前头

我在后头

你所有的花朵在我胸膛里更加鲜艳

我步行的速度与你越来越远

渐渐近了的是你的花朵和天空

是滚烫的风和冰凉的雨

 

多么渴望

踏着石头

在你的花朵里小憩人生

但知你的生命需要苍茫和寻觅

也就甘心情愿

紧跟你走

尽管距你越来越远

花朵愈来愈多

尽管我愈来愈步伐艰难

 

歌者随想之门

 

歌者  这被人类推到边缘的孩子

手掬杯杯列祖列宗的坟土

十指的光芒照耀荒芜的土地

风调雨顺  五谷丰登

 

歌者  站在季节之外

抚摸民族的灾难

苍茫十指支撑肃穆高大的教堂

远离装满自我的墓地

 

歌者  永守孤独的领地

铺满大师灵魂的沉思

空荡的十指漠视万物

只对爱人微微一笑

 

 

黄河恋歌

 

这是多少次在黄河岸边等候

100次抑或101次

我这个数字的盲者

在黄河岸边奔跑

气喘吁吁  汗流浃背

四月  黄河的水还有些凉

我用匕首在河岸上做引渠运动

将浑浊的水灌满一个大大的“等”字

然后迎风歌唱

看“等”字怎样塌陷

成为一泓水汪汪的“爱”

 

在黄河岸边

人绝不可能做3分钟的原地踏步

这使我想起长征路上的“淹没人”事件

“小黑”能

“小黑”是一匹浑身黢黑的赛马

它以前在很多全国的马术比赛中得过大奖

现在它老了

职业是黄河岸边供人拍照的活标本

黄河岸边的花花草草

茁壮成一面面等候的旗帜

许多人在这儿痛哭或者大笑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我装满口袋的黄河沙土

是不是饱含了泪水的痕迹

能不能塑出一尊等候者的雕像

 

黄河的水  对号入座

来到我划定的领地

幸福的泥沙与我分享着两岸的风景

在黄河岸边

怀念九百九十九道弯

怀念千万种声音中

一滴泪水落入黄河的声音

 

垂钓者的声音吆喝着吃草的羊儿

杨树枝条做成的鱼杆

钓上来的黄河鲤鱼一条又一条

我背对着垂钓者

企图用语言的钥匙打开黄河的密码

旋动的河水波纹扩散开来

羊儿渐远

鱼儿渐近

佛光普照  回头是岸

晚霞的余辉正步步紧逼

 

把目光交给黄河

把心灵交给黄河

把肉体交给黄河

把魂魄交给黄河

为黄河而跪

我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在黄河岸边

感觉是如此的渺小

如此的一无所有

 

倾囊酬谢

这温柔而慷慨的春天

她打着思索的节拍

正在越过我的身体抚摸河水

春天是我与黄河之间一脉相连的脐带

我放纵  黄河澎湃

瑟瑟抖动的春天

让黄河的凉爽所剩无几

 

点燃一支香烟

觅着远古黄河龙的足迹

找回遗忘多年的梦

黄河也许是我一生都不能到达的苦旅

那么多一尘不染的诗篇

却都是为你

首重于形  必传其神

而黄河  我的思想之河

却是磷光闪闪

见首不见尾

 

也许  黄河病了

要不那么多耳熟能详的传说

为何不能让一杯黄河水变清

一丛丛的无名野花在岸上盛开

一只只的无名鸟在河上盘旋

黄河翻滚着的浪花

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故事在延续

悲天悯人  圆通自在

但愿我是医治黄河的一剂良药

把黄河的故事讲得明白

 

黄河在面前流动

生命的睿智与欢乐坠入

无声无息

黄河在召唤

我的嘴拗不过黄河之声

整个身体装进里面

摇晃出些许的芬芳

弥漫天际

倾听黄河之声

感受往事之声

岁月留金  禅宗佛偈

黄昏在刹那间随黄河之声凝固

 

雨落黄河

是在我准备离开你的时刻

黄河惊恐  我驻足伫望

片刻工夫  河水与天空一片粘稠

我的两条腿在脚印的挤迫下

心愿在轰鸣的雷声中退却

说不出的种种情绪开始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