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维莲

    崮文化网 被全身麻醉后躺在手术台上，任由医生的剪子、刀子在我身上切了又割，在伤口处穿针引线的缝合，我感到距离生命的尽头只有咫尺之遥。

    当时是发生了一次意外，需要进行手术。我被儿子从病房推到手术室门口，然后又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目之所及的全部是头顶白色的墙壁和刺眼的无影灯，听着护士们开始准备器械发出声响，浑身的战栗不由自主的就开始了。手臂上被穿进了针管，痛的感觉尚可忍受，恐惧却像潮水似的一阵阵袭来。护士让我把身体蜷缩成蝉的模样，然后把粗大的麻醉针一下刺进我的脊椎，剧烈的疼痛让我泪水立时决了堤。
    “哎、哎，怎么还哭，不是做过手术的吗？”

    护士口吻里的不以为然隔着厚厚口罩也没有挡住，在他们眼里，这点骨伤，远不足以让一个几十岁的人哭。是的，我是做过手术，剖腹产子，割过阑尾，手术刀没少在我身上留下痕迹，可我依然没有习惯被刀凌，却更加恐惧刀子在我身上游离的感觉。

    四肢麻木的躺着，除了眼球我什么都不能动，感觉到手术的刀剪在我的血肉之驱上穿梭，自己成了一个有感觉的僵人。腿部渐渐像成了摆设，不知道是谁的了，脚趾头也不能再动一下。除了竭力压制却抑制不住的抽泣，就是汩汩的泪水在涌。身体像是秋天的树叶在枝头瑟瑟的抖。

    我紧紧地闭着双眼，心里只有害怕，深深地惧怕，怕自己再也起不来，活不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感觉让我意识到距离死亡那么接近。我忍不住开始幻想所有最坏的结果，想起那个微整美容都能要了人命的医疗事故。以我可怜的医学知识，我不确定会不会发生药物严重过敏，手术刀会不会切偏伤了动脉导致我大量失血，然后我也许因此会长眠在此。如果我就这样莫名的永远的走了，我的亲人们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很难过，会难过多久？在没有了我的日子，他们的生活会不会发生改变？我忽然感到我的父母和我的儿子也许会很久的不能适应，会很想念曾经有我的日子，会有许多的生活困难自己一时不能解决，还会流泪到心疼。也许我平时不该照顾他们太多，或许我应该恶一点，让他们在失去了我以后，生活依然可以平静的过下去，不至于有撕心裂肺的痛苦感。

    一想到或许结束生命，永远的安静在泥土里沉睡，我对身边所有的活的不活的东西都失去了感知，我在想还有没有生的遗憾。但一切曾经的对物质和人的不满意，跟留住生命比起来都已经微不足道。我对在这个世界的遭遇开始全部平和的接纳。经过了两次手术，我的生命都是医生给的，这次如果还能平安，他们就是我救命恩人，医生不管有多好的福利多高的报酬我觉得是理所应当，跟抢救一个人的生命比起来，他们的那些回报算什么呢。我周围的亲人朋友给了我足够的活的体验，连我的小白狗，也曾带给我那么欢乐。我不知道我生命开始是什么感觉，但在我要离开的时候，我可以心平气和了。

    金属的手术器具继续在我身上碰撞发出尖锐的声音，我的身体里有东西被抽出，被拖拽，某些皮肉被压住又扯起来，但却感受不到疼痛。虽然是在最热的夏季，但手术台上我的身体开始感觉到冷。心和身体还在颤抖，我被自己疯狂的想象一个劲折磨了好久，渐渐地，我觉得累了，没有力气再想我能否继续生或者不能，我像是一个路人，听着医生和护士边手术边聊天，忘了祈祷老天爷或者上帝保佑，连泪水也要流干了。在漫长而痛苦的一个半小时过后，我听到了一个好像来自天堂的神灵一样声音:好了，推出去吧！
    我知道，我活下来了。睁开眼睛，看着屋顶的格子一点点转换，灯光也从手术室里光亮亮的无影灯变成了走廊里的小白炽灯，又变成了门口暗哑的低矮门楣。

    我被推出走廊，推进电梯，推回病房，被一人抱头、一人揽腰一起抬出担架，放回到病房的床上，然后，眼皮也睁不开了，虽然听着儿子喊我妈妈，却没有力气回应，开始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开始进入梦乡。

    我终于开始睡眠，而不是长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