崮文化网 在朔风劲吹的正月,在阳光和暖的午后,我时常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静静地望着楼前广场的小花园,因为那儿种植着几株红杏。因了我是二月出生的女子,也因了杏花是二月的代言,所以我特别期盼楼下的杏花会在不经意间就开了,提醒我春天的到来,更提醒我的生辰又到了。
我对杏花的喜爱由来已久,不仅因为我是二月出生的,更因为我在上小学时听到的一个故事。也许很多人都知道成语“杏林春暖”,讲的是古代有一个叫做董奉的人,他的医术非常高明,而且他给人看病从不收钱。当医好了一位重病人,他就会要求病患家在他住处的周围种下五棵杏树,轻者种下一棵杏树。多年以后他的房前屋后已经成了一大片杏林。每到杏子成熟的时候,大家就都自觉拿着粮食来换杏子,而董奉时常拿这些粮食来接济病号和乡邻。后来当董卓奉去世后,人们怀念他的医德,就写了“杏林春暖”的条幅挂在他家的门前。后来,杏林也逐渐成为了中医行业的代名词。而医术高超的医生自然就是杏林高手了,而他们自然是能够妙手回春的了。
我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才上小学三年级。那时的我还扎着羊角辫,和一群同龄的孩子,在一棵古老的挂着一口铜钟的杏树底下,听打铃和挑水的老校工为我们讲这个听了无数遍也不厌倦的杏林春暖的故事。后来,我上班了,也时常将这个故事讲给我教的孩子们听。
记得宋代张良臣《偶题》中有“一段好春藏不住,粉墙斜露杏花梢。”我多么希冀赶明天我的“杏花梢”头就会绽放“一段好春”!可是,过了一天,又过了一天,十多天过去了,却依然没有看到惊喜。
转眼寒假过完,新学期开始了。日复一日地上班,我只能选择将其遗忘。因为我相信我的杏花一定会在一个恰当的时候给我一份特别的惊喜。宋代的大文豪陆游不是写过:“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临安春雨初霁》)”的诗句吗?我希望在一个飘着细细小雨丝的清晨,如果恰恰是在我出生的那个日子就好了。我甚至觉得恰是在我即将出生的时候,是否我的母亲,那时她还是一位风华正茂的少妇,她会不会也时常翘首期待院落里的那树古老的杏花会突然间绽开呢?她会不会也如我当年生女儿的时候,希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呢?是的,每一个小生命的诞生,不都是在父母殷殷的期盼中诞生的吗?就像我这样热切地盼望“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一样。
不知又过了几周,在阳光洒满的清晨,我被一阵沁人的清馨拽醒。嗅着那甜香的味道,我发现调皮的女儿正举着几枝杏花在我的床头摇晃。那杏花大多含苞,只有三两朵试探一样绽开了几瓣,嫩黄的花蕊释放着馥郁的香气。“妈妈,看你的花,开了!祝妈妈生日快乐!”见我醒来,女儿笑眯眯地说。望着饱胀饱胀的杏花,再望望女儿娇若红杏的脸庞,我笑了。我赶紧披衣来到窗前,推开窗,一阵冷风迎面而来,透过清冽的春风,却看到一树姿态刚刚好,颜色刚刚好,香味也刚刚好的杏花。此时正是“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的时节啊。果然,我的杏花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它冒着倒春寒的潮流,给了我一个期冀中的浪漫的生日。我开心地笑着,和女儿一起找来最漂亮的一只玻璃瓶,把这一束杏花插在瓶子中。是啊,虽然折花并非一种好习惯,可是,在每年的这一天就让我奢侈一次,豢养一季属于我的春天吧!
我上班的学校在乡下。每日从小城到校园,要经过二十多里的山野和村庄。而在这些山野的田间和洋房与柴扉交替的村庄,偶尔就会出现一片或者三五棵旁逸斜出的杏花。它们有的在山坡,静卧一方的山岗,安暖地享受着和暖的阳光,似乎在下一刻,只要太阳再暖一点,它们就要全部开放了。在忽然之间,它们就会把瘦寒光秃的山乡打扮成了待嫁的新娘;又忽然之间,似乎天空的朵朵祥云坠落山坳。而经过一夜细雨的滋润,也许明天,那些花瓣就会飘落枝头,成为片片飞雪吧?而那些掩映于柴扉和藏在亭台阁楼翘角的杏花,又多么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我时常坐在车内,观赏着窗外那些玉面美人,吟咏出无穷的丽词佳句来。什么“裙垂竹叶带,鬓湿杏花烟。”;什么“风吹梅蕊闹,雨红杏花香。”;什么“独照影时临水畔,最含情处出墙头。”;什么“恻恻轻寒剪剪风,杏花飘雪小桃红。”当我轻轻吟出“疏疏晴雨弄斜阳,凭栏久,墙外杏花香。”(宋•曹组《小重山》)的诗句时,我似乎看到古代那素衣长袖的才子佳人赏杏的情形来。
受古人的影响,我提议停下车,走进路边的一片杏花林,驻足每一树盛开的杏花。闭了眼睛,轻嗅那杏深似海的芬芳。张开双臂,拥抱那如暖阳一般渐次弥散的花香,那么甜甜的,温暖的,留存着春风的软和春雨柔的花香。一种舒缓和娇艳便包围了我,似乎晕眩的,令人迷醉到忘乎所以的地步。我不知道用什么鲜艳的形容词和如何新奇的修辞来描摹。是的,在新雨后的暖阳中,置身于那万千杏林中,感受杏海春深的华美,那无与伦比的惬意,让我很想与古人对话。忽然间觉得南宋的志南和尚,正于烟雨江南的寺前吟咏着: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又忽然想起宋代诗人宋祁《玉楼春》中的名句: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我曾疑心这“闹”字是最美的描写杏花的词语。诚然,一朵红杏,五瓣围绕着花蕊,是多么的娇艳欲滴;还有那含苞待放的是如何的欲说还休和娇滴滴与羞羞答答;而千朵万朵压枝低的,被蜂围蝶阵的场景,又是多么的热烈而芬芳?若可,二月出生的我,多么想化身一朵枝头的红杏,在蓝天白云下,在金灿灿的阳光里,迎风起舞;我又多么希望可以招惹一两只花蝴蝶翩然飞舞的彩翅!忽然间,一句“桃花烂漫杏花稀,春色撩人不忍为。”(宋•陆游《剑南诗稿•山园杂咏五首》)的诗句又闯入我的心头,好一句“不忍为!”我忽然觉得再过几天,杏白就会被桃红所替代,所以此时我们难道不应该尽赏杏花的华美吗?
唐代薛能的《杏花》中有一句绝佳的诗:活色生香第一流。无疑这是对杏花极高的评价。而杏花的风华绝代一定也与她的不畏春寒有关,这既是一种品性,也是一种风骨。当然,也有人赋予“红杏出墙”一种特别的含义,我想那绝不是杏花的本意。古代的文人墨客常喜欢结社赏花,而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人们也更加崇美尚美。
早就听说云蒙湖畔旧寨乡的杏花节,已经连续举办了数届,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好评。怀着胜日寻芳的心情,早几年前我与小城的几位女作家就踏上了去旧寨大洼的旅程。那时节杏花正开得盛,而我们去的时候也正赶上一个淫雨霏霏的天气,但是毛毛的小雨并未阻挡我们慕名寻访的脚步。
在一路走走停停的打听中,我们的车子在雨雾弥漫中前行。一段虽不是崇山峻岭的山间公路却让我们一顿好走,但最终沿着路标所指,我们还是到达了那片心中的杏花林。
在我的想象中,一定会有一个古朴的小山村被杏花层层包围,临近村中的时候,定会有一面锦旗招展,上书:杏花村。可是,与想象的并不一样,那是一大片杏花林!不,那不应该叫做杏花林,而应该叫杏花的城池,或者城堡。那儿就是杏花的世界,是杏花的海洋。只见,几个山坳相连,蓊蓊郁郁、郁郁蓊蓊的全是雪白盛开到如火如荼的杏花,而且那杏树都有些古老,苍黑的枝干,稠密的花穗和花朵,构成了一副美不胜收、美轮美奂的杏花的天堂。这儿号称百年杏园,有几棵杏树可是当文物一样受保护的呢。
天可怜见,丝丝细雨过后,天气竟然陡然变好。我们下车不久,几缕阳光便从云层后斜射下来,为雪白的杏林拢上了一层彩纱,显得梦幻十足,韵味悠长。我和几位爱美的女作家一起,走在杏林间的山路上,一路上行,一路赏景,一路拍照。
一阵清风徐来乱了鬓角的发丝,也使得杏花枝头的轻梦纷落,片片花瓣飞舞,亲上额头发梢,吻在香肩与红袖。清代的龚自珍曾赞美落花的品质: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可是那时我却觉得,落英缤纷就是为我们的到来而狂欢和炫舞。在莹白如雪的杏花树下,在花瓣纷落的轻风中,我们和花瓣一起起舞。不想却被采风的一位摄影师装进了镜头,成为了他参赛的一帧珍贵的照片——《大洼的杏花》!
文人总是将心底的浪漫付诸多情的文字。我不敢说我的文字很华美,我亦不敢说我的诗词很美艳,但我愿意用心底最至真热烈的爱,为之吟唱歌赞。杏花用生命的至诚盛开,我便用生命的挚爱去书写。
如此,在这杏开荼蘼的二月,一场花事,一场真诚的邀约正踏花而来。你准备好了吗?杏花节,相约大洼,静享一场饕餮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