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光庭

    崮文化网 清明节回乡扫墓，我又与阔别30年的老槐树见面了。

    站在老槐树面前，我深深仰望着他，久久不能平静。

    这棵大树似乎依然和我记忆中的那样没有多少改变，虽然老态龙钟，但仍然高耸挺拔，苍劲有力。大树足有三十米高，主干下粗上细，底部特别粗大，像是弥勒佛的肚皮突出在外，形成一圈高台，五、六个人牵手合抱也难拢地住；他那全身的树皮粗糙皲裂，遍体黝黑；几根裸露的树根匍匐在地表，如根根龙爪从大树底部伸延，末端牢牢扎入土石之中；他那粗大的主干直指苍穹，蜿蜒的虬枝在空中向四周张扬着，最顶端的树冠格外显眼，给人一种唯我独尊的感觉；虽已平添了几根断臂似得的枯枝，但没影响整个大树的高大形象。尽管为阳春，大树的样子略显苍凉孤独，树叶未发槐花未开，但我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小时候的夏天。那时的老槐树生机盎然，树冠遮天，绿叶婆娑，花香四溢，满树开放着金灿灿的槐花，惹得成千上万的蜜蜂嘤嘤嗡嗡地忙于其中，那气势怎用“盛大”俩个字能描述得了？

    最让人难忘的是，大槐树的主干底部有一个早已腐烂的空心，那空心又如敞开的巨人的肚皮洞口大开着，这也决定了这颗大树仅靠剩余部分苦苦支撑着。这空心的树洞能容得下几个孩子藏在里面，是我小时候与伙伴玩乐和捉迷藏的好地方。那时我们如此喜欢这个树洞，同小伙伴进进出出，窜上跳下，打闹嬉戏，拌嘴吵架，拿了别人家中的小人书在此偷看，煎饼卷了各种菜肴相互品尝，不知发生了多少有趣的的故事。总之，对这颗老槐树的依恋贯穿了我的整个童年。

    如今，瞧着这依然洞开的老槐树，我顿时唏嘘不已，潸然泪下。我在忆起童年快乐趣事的同时，更多的是对老槐树沧桑经历的赞叹：老槐树呀，你经历了多少风霜雪雨，躲过了多少次灾害磨难，与雷电搏击，与洪水挣抗，与旱魔斗争，与野火较量，最后伤迹累累，但你仍然勇敢地活了下来，并且做到了五百年不倒，至今仍然枝繁叶茂，傲然挺立在那里，让人不得不佩服你的生命力有多么顽强。

    此时此刻，我感慨万分。不变的是老槐树，变了的却是我，逝去的是沧桑岁月，增添的是我头上的白发。“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这句诗词不正是我与老槐树相见的真实写照吗。人慢慢变老了，而这棵大树似乎变化不大，也许，如果上天再给他五百年，他仍然是这么个葳蕤繁茂的样子。

    “问我祖先何处来?山西洪洞大槐树，问我老家在哪里？山西洪洞老鸹窝。”

    据推测，这颗老槐树树龄已有五六百年了。据本村老人讲这棵老槐树的历史渊源可深了，五百多年前，我们村的先人从山西洪洞大槐树移民迁来此地后，因怀念家乡，想念家乡的亲人，念念不忘家乡的那颗大槐树，先人在新址的家门口栽下了一颗小槐树，天天守着他，盼望着他早日长大。也许当时先人这么想的，当小槐树长成大槐树，和洪洞故乡的那颗大槐树一模一样时，感觉就像回到了故乡，思乡的心情才会得到些许安慰。这颗小树从此扎下根，慢慢地生长起来，在代代人的呵护下也成了大槐树、老槐树。

    大槐树下自然而然成了先人和移民后代追思先祖，思念家乡的地方了。

    同样，也是在移民村，蒙阴县北楼村的赵姓移民从山西洪洞大槐树迁徙到此地后，在大路口也栽下了一颗小槐树，这颗槐树几经灾难，几经枯萎，又几经复活，至今仍然郁郁葱葱，活像一位站岗放哨的士兵，日日守护在村头。也许，正是靠了大槐树的荫庇、护佑，赵氏家族才在此繁衍几百年，发展成为当地的名门望族。

    据考证，在沂蒙大地的临沂、沂水、沂南、蒙阴、费县、兰陵等县都是明朝初期山西移民的目的地，沂蒙山区到处有移民村。最早的移民历经了骨肉分离的煎熬，历经千辛万苦、长途跋涉，最后来到沂蒙这方土地，然后克服种种艰难困苦，在陌生的土地上扎根繁衍，流血流汗耕种土地，改变着这里“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面貌，将他乡变为故乡。可以说，今天沂蒙大地之所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成为了全省，乃至全国的工业、农业、商业强市，是在沂蒙人传承了先民那种勇于开拓、敢于牺牲、艰苦创业的不屈精神，在早期移民打下良好的基础上，又经一代代沂蒙人勤劳拼搏所创造的结果。

    不难想象，有多少移民村就有多少大槐树。沂蒙山区早期移民及其后代栽下的大槐树应该有千千万万。同样，有多少颗大槐树就有多少个神奇的故事和传说，大槐树和沂蒙有着深深的牵连和渊源，所以，在许多沂蒙人心里，对大槐树都有一种天然的与生俱来的天然的亲近感和敬畏之心。这不能不认人感慨，不能不让人深思，不能不让人追忆。

    一个村子的大槐树下必是村民乘凉、闲谈、议事，妇女做针线活，孩子做游戏的好去处，大槐树是一个村的标志，更是一个村的灵魂所在。

    经历岁月沧桑，村口大槐树也成为了无数游子思念家乡的特殊感情符号。大槐树是家的象征，也是游子思乡时的感情寄托点。寻找一颗颗大槐树，捡拾遗落在田野间的乡土情怀，回忆家乡，回忆童年，回忆搅动着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故事，回忆父母，找回归属感，大槐树成了每一个人的精神家园，成了时时牵动一个人的不灭灵魂所在。

    我们这些移民的后代，如今也仿佛成了南飞的燕子，大都渐渐远离了父母和故土，告别了乡村生活，成了飘泊在外的游子。但不论山多高水多长，不论漂泊到何方，老来总会飞回村口那颗大槐树上，实现魂牵梦萦的归乡梦想。

    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别再四处漂泊，那故乡的风，那故乡的云能抚平创伤。

    我们不应该忘记先民，应常常追思；不应该忘记大槐树，应时时归来；我们这些移民的后代应该牢记先人的嘱托，踏着先人的步伐，忘我奋斗，开拓进取，将沂蒙家园建设地更加美好。

    这一定是先民的愿望，也一定是每一位沂蒙人的梦想。

    崮文化网独家稿件 转载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