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从此,这个坚强的女人,开始独立支撑起了事业和家庭的重担。她重新开始规划资金,拓展产业,调配员工。当她归拢资金的时候,发现很多账户上的资金出现了亏空。她心里明白,是他早已经做了手脚。所幸,剩下的资金真够她用来运营企业。她想,既然如此也好,以后各走各路,互不亏欠。于是,她着手冻结了账户,清理资金,运营这一大摊子产业了。她要变得更加坚强,她要更加努力和成功。
就这样,她克服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精神的折磨,努力工作着。她凭着坚强的毅力和乐观进取的精神,把产业园和旅游业搞得风生水起,让无数人羡慕佩服。她对外从没有声称丈夫已经出轨,领着小情人展翅高飞了。她告诉员工们,董事长是出国考察去了,也许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其实和她一起创业的哥们姐们后来都知道了,但是他们除了默默支持她以外,只能帮她掩饰,谁也不愿意戳穿事情的真相,大家更加尽心竭力地帮助她。
转眼两年又过去了。始终没有得到洪忠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现在怎么样?忽然之间,这个显赫一时的企业家,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洪忠的家人和当地的人都宁愿相信他是出去进修了,谁也不多议论半个字。
转眼,又是一年的春天来临了。暖风吹过山岗,唤醒了这里的玉兰花海。各色的玉兰花依然吸引着更多的游客慕名而来,大家都来观看玉兰花和膜拜一个近乎神话一样的故事,他们知道这处产业是一对大学生夫妇的杰作。他们为了事业,相爱了很久才结婚,而结婚后不能生子,但他们抱养了一个孩子,一直坚守着他们的爱情。当人们这样传说的时候,她知道这只是她自己营造的假话罢了。但是她从不后悔这么做,因为她觉得她的人生需要的是成功,是父母和亲朋的喝彩声。所以即使是丈夫背叛了她,她也不愿意让外人说三道四,她宁愿一个人默默承受痛苦,因为她坚信她不会是最后的输家。她要让那个人明白:他是傻瓜……早晚有一天,他会看清事情的真相,她要亲眼看他后悔……她甚至有点很快意地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又一年的春天到来了,就在人们快乐地观赏玉兰风景的时候,她终于又收到了一封信:
玉兰,我是洪忠。我这辈子做得最错误的事情,就是离开了你,离开了家,离开了事业。我其实是被那个女人骗了!是我瞎了眼,没有认清那个狐狸精的面目。我真不敢相信,一个长得像天使的女孩,竟然有着一颗恶魔一般的心……原来她根本不是爱我,而是爱我的钱。当她背着我,挥霍和骗取我的钱财后,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她竟然背着我养情人,而且她怀的孩子也不是我的……当年,当年她就是和别人乱搞,大了肚子,然后才瞄上了我……让我充当她的救命稻草……可怜当时我还暗自庆幸,以为终于有了自己的骨血,所以我,我那么不是人、义无反顾地抛弃了你……还有,后来,我去医院查体,才知道原来我是一个弱精患者,难怪当年我们那么努力地做试管婴儿都不成功……既然你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坚持做呢,还说是由于你自身的原因……哎,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是这样的真相,我简直要后悔死了……你是多么贤惠和高尚的女人啊!你明知道这种情况下做试管婴儿也是希望渺茫的,你为什还要那么傻呢?我们早抱养一个孩子不就好了,让你吃了那么多苦……上天啊,原来全部是我的错,我真是错得太离谱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白兰很平静地看着这封信,这样的结果其实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到了此时,她还是忍不住喃喃自语:“你这个傻瓜,你这个笨蛋,你怎么会明白我有多爱你呢?我怎么忍心说是你的原因,让你背负心理的负荷呢?我宁愿自己承担,就当是我不行就可以了……”白玉兰再也忍不住泪水了,在窗外盛开玉兰花的窗口,她终于哽咽了,撕心裂肺般地喊着,“洪忠,你就是个傻瓜,谁知道当年,你走得那么决绝,竟然连头也不回一下……我就知道,那个孩子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可是我有解释的必要吗?我又有什么机会解释呢?你,一去杳无音信,这么多年,我就等你自己弄明白真相呢……”
在泪眼模糊中,她继续读信,这是一封很长很长的信,她继续往下看:玉兰,你无法想象我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我曾经怀着对你的愧疚和对未来的憧憬,同她远走高飞。我和她来到了风景如画的云南丽江,找了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居住下来,等待她的分娩。我利用转出公司的那些钱,在当地租了一个门面,做起了土产批发生意,生意也一直比较好。开始我们也比较相爱,后来她生下了女儿。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兴奋,我以为是自己的亲骨肉啊!所以就像掌上明珠一样疼爱着……后来,我不断地在店里挣钱,她在家照顾女儿。两年之后的一天,就是在前些日子,我回到家里,发现她和女儿不在了。只剩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亲爱’的洪忠,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我现在就要和你道别,说再也不见了。其实是我骗了你,我怀的孩子并不是你的,而是我情人的孩子。当时我俩都穷,怕养不了这个孩子。正在愁着怎么办的时候,遇见了你。你是远近闻名的人物,所以我就想办法勾引了你,结果你还真上钩了。这几年,我把你的钱偷着寄给他不少,我们还是暗中来往的。现在我把你的财产都放在我的名下了,是时候要离开你了……你不要惊讶,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会和我的情人好好生活的,到一个你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谢谢你……不要试图报警,因为你犯了重婚罪,报了警你也会身败名裂……”天啊,怎么会这样,我做了什么孽呢?认识了这样一个女人,抛弃了你这么善良的妻子……所以,亲爱的玉兰,让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这一辈子都无法面对你了!是我的贪欲,也是我的无知,害了我,也害了你……我可以努力研究土壤,种植花卉,可是我却不懂得如何辨别女人,疼爱女人,我就是一个白痴!所以,永别了!我无颜再回到家乡,无颜面对父母和祖先,也无颜面对岳父母,更无颜面对你……再见,再见……
信终于看完了。白兰猛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觉得这次可能真的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也许她这一生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了!这个让她爱到骨子里,也恨到骨子里的男人。忽然,她的心一阵紧缩,很疼痛。于是,她马上打他的电话。根据短信的号码,她终于打通了他的电话:“洪忠,你在哪里?你终于弄明白事情的真相了吗?你终于知道后悔了吗?你终于良心发现了吗?……”
她有无数谴责他的话,可是她依然强忍着。就听到对方抽泣的声音,好像是喝醉了的样子:“玉兰,我要走了,我要……回家,回……老家了!我就等着接你的电话呢。这也算……算我今生见你的最后……一面了!玉兰,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事业上不这么顺利,宁愿……不要这么多钱。我只和你……和你相守……终老就够了……我这样的混蛋,这样的花心,这样的白痴。得到……这样的报应也……也是应该的。我要跳进……这丽江水里,我要洗刷……自己的肮脏和耻辱,我,我已经留下了遗嘱,我……已经控告了那个女人……相信很快会有一条爆炸新闻会在当地传开……玉兰,我……我是一个罪人,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永别了……”电话里传来他那绝望而悲凉的醉酒的声音。
此时,一种女性的温柔和善良忽然又被激发出来,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大声骂他,好像要把他骂醒:“洪忠,你这个混蛋,你在说什么?你千万要挺住,不要做孬种,你给我好好的……”她听不到对方的回应,于是她的语气又变得有些和婉,甚至是哄着他,“洪忠,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要好好的,只要你痛改前非了,我会考虑原谅你的……我,其实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如果,如果当时我就拆穿她的谎言就好了!可是,我错了!因为我选择了去惩罚你,可这些年过去了,我何尝不也是惩罚了我自己呢?……洪忠,告诉我,你现在的具体位置,我会很快去找你……”可是对方那个醉酒加伤心的人,他怎么可能听进去呢?就听电话里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后来再也没有了任何回声……
白兰吓得又跌落进了沙发里。这些年来,她经常会跌落进沙发里。
过了很久,她才回过神来。她赶紧跑了出去,去小城购买了去省城车票,然后转飞机直飞丽江了。她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必须要去找他。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他们还没有办离婚的手续。 【七】 一天一夜之后,她乘坐飞机赶到了丽江。当地的报纸早已经登载:一个中年男子蓄意自杀未遂,结果被人救起,现在躺在XX医院里,至今昏迷不醒,据说他是从山东来的,从他租住的房子里,发现了一封控告信……
她下了飞机,丝毫没用打听,从报童的吆喝声里就晓得了这件大事。她掏出一张大钞买了一份报纸,也没用找零,在头版头条就找到了这则消息。于是她根据地址找到了那家医院……
在医院里,她对他不离不弃,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半年之后,他终于醒了,可是他还是变成了一个近乎痴呆的傻子。他就会说一句话:“玉兰,玉兰,我,我对不起你!……”此时,潜逃到国外的那对男女也被遣送回国,他们以被告的身份,被送上了法庭。他们因诈骗罪分别被判刑,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在宣判的那天,那个女人还大言不惭地跪下祈求白兰原谅,哀求她收养她的女儿。那是一个三岁的女孩,很漂亮。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洪忠,还跑过来喊“爸爸……”玉兰瞬间就动了恻隐之心,他想到了她抱养的女儿小兰,自从爸爸走了之后,经常问爸爸去哪儿了?她狠狠心,闭了眼睛,再次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她答应了那个无耻女人的请求,但条件是,永远不要再来相认。
处理好一切之后,她带着痴呆了的洪忠和与她与洪忠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女孩回家来了。她有信心,决定用三年或者五年的时间,或者更长的时间,找回那个和他一起奋斗立业的男人,她期待着,努力着……
真是世事无常,命运弄人啊。虽然他们能够同甘共苦地奋斗,可是他们却不懂得如何与对方交流和沟通,来呵护一份难得的爱情。他们都那么爱面子,是否他们的思想都不够健康呢?为什么做事都那么冲动和决绝呢?如果当初她可以冷静地面对他,如果她可以阻止那个女人的骗局,结果还会是这样的吗?如果不是因为他太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他会上那个女人的当吗?后来,如果不是因为她想惩罚他,事情会是这样的吗?人啊,有时候因一念之差,就会犯错。还有那个可恨的女人,但凡她的思想是健康的,是善良和美好的,难道她能想出这样的方法,做出如此害人害己的事情吗? 【八】 一阵风吹过,送来缕缕玉兰花儿的清馨。白兰追逐着风儿的翅膀,眼光再次聚拢在那棵玉兰花身上。那红的白的花朵,朵朵交错,枝枝交融。 “洪忠,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我定不会隐瞒你的病情了,让自己吃苦不说,还害了你。所幸,上苍没有要了你的命,还把两朵小花送来了我们身边,我依然感谢上苍……亲爱的,虽然你犯了好多的错,但是我愿意原谅你,你快好起来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站在那棵红中白的爱情树下,白兰再次给他掖掖毛毯。风儿吹得玉兰花瓣纷落,红的,白的,满了一地……这时候,一对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跑来:“妈妈,妈妈,推着爸爸回家吃饭吧……”
“玉兰,我,我再也不想装下去了,这半年来,我看到你如此劳累,我真的不忍心再惩罚自己和你了。让我们重新开始吧。我和你重新打理我们的公司,让我们继续美化和打扮我们家乡的山野,我要永远守着你这棵白玉兰,做你永远的‘洪钟白’,也做你永远的‘洪忠白’。再大的风、再大的雨,让我们一起走过,不离不弃……就像这棵玉兰树,一半是你,一半是我。这是我们的爱情树啊,感谢你给予我的海枯石烂不变的爱情。我被你打动了,我再没有什么顾虑,再不会惩罚自己了!我终于明白,我现在要做的不是惩罚自己,而是更好地爱你……”说着这些话,洪忠忽然激动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抓住了她那羸弱的肩膀。
“洪忠,你,你,原来你已经清醒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不是我每次流泪你都看见了?还有,每次我给你讲我们从前的爱情……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装呢?……你真是坏透了,你好坏,再不想理你了……”玉兰再次控制不住情绪,喜极而泣。
“玉兰,对不起,自从你天天推着我,给我讲故事……可是,我不想立刻就醒过来,因为我怕,我怕无颜面对你,更怕再次失去你……如果不这样做,我又怎么可以确定你还是爱我的,不会嫌弃我呢?……”洪忠也激动地说。
两个女孩被爸爸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但是好像她俩同时明白了一件大喜事,那就是她们爸爸的病好了!明天,不,从现在开始,他们一家四口就可以一起挽着手,走在沁香的玉兰花海中,徜徉徜徉了……
山里的玉兰花啊,无论经过了多么严寒的冬天,只等春风吹来,她们依然妖娆地绽放,雪白的,娇艳的,沁着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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